【劫後】(襲蒼)
1.
飛機漸漸遠離戰火持續延燒的島嶼，機身的影子投落在碧藍的海麵，隨著風吹而搖動。
襲滅天來仰頭靠在椅背上，長長籲了一口氣，閉上疲累的眼睛。
過去幾十個小時的極度緊繃、火速而縝密的行動，以及往前延伸那些非人所能忍受的日子，讓此刻的他真的是精疲力竭了。
他按下召人燈號的按鍵，把空中小姐叫來。
“先生，請問有需要什麼服務嗎？”空中小姐看著他的時候，眼神隱隱有點驚訝，然後回複鎮定。
他臉上有麵積不小的疤痕，雖然整體上看來仍然是十分性格英俊的臉龐，但那些傷疤勾勒出一種詭異的陰暗感。
“我要睡覺，等會兒送餐我不吃，不必叫我。”
“明白了，您需要眼罩嗎？”空中小姐很周到地問，卻有些訝異地看到襲滅天來的表情似乎微微僵硬了一下。
“不用。”襲滅天來穩住聲調說。
空中小姐點點頭，然後退開。
襲滅天來把椅背放到最平，試著睡一下。
這是架小飛機，隻有商務艙與經濟艙的區分，兩種等級的座位隻用簡單的布簾隔開，而且除了座位的空間稍有不同，差別並不很大。
機艙裏的乘客不多，坐得稀稀疏疏。除非有特殊需要，不然極少人會來到飛機剛剛飛離不久的那個島嶼。
內戰打打停停已經超過一年，所有的觀光事業都已經停擺，隻有些許執行特殊商務者以及新聞記者之類的人還會去到那個地方。
或者是....像他這樣的人。
雖然已經很累很累，但是襲滅天來卻難以入睡。
機艙裏尚算安靜，每個乘客都獨占一排座位，沒有人有同伴，乘客之間也沒有人互相交談，所以並不是這個問題。
他心底壓著太重的沉屙，而雖然已經脫離了那個地方，卻還擺脫不了一睡著就可能通往永恒沉眠的恐懼，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的精神狀態緊繃到極限。
趕快回去，把東西交給那些人，讓這一切落幕....
隻有這樣，他才能得到解脫，或者說，得到能開始解脫的一條路。
不過，在引擎聲的持續作響中，襲滅天來終於還是睡著了，盡管拖曳著模糊紛雜錯亂的夢境。
在夢裏，他夢到了一步蓮華，夢到他們初次見麵的情景。在見麵之前，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見到彼此，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而在見麵之後，他們誰有沒有料到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他夢到一步蓮華堅定的眼神。
會過去的。
夢中，一步蓮華重複著臨別話語。
突然，一陣劇烈的晃動將陷在夢中的襲滅天來驚醒。
整個機身好像被惡意甩動一般上下左右擺蕩，器物掉落與驚呼悲鳴的聲音交雜成一片。廣播傳出機長掩不住驚惶的急切喊話。
襲滅天來唯一的念頭隻有頭頂上置物箱中的背包，什麼都可以不要，就是背包中的東西絕對不能丟！
他什麼也沒想，解開安全帶就站起來打開置物箱拿下他的背包，套在身上。
“請各位盡快穿上救生衣！”
隆隆作響的異常機械聲中，幾乎蓋過空中小姐的喊聲。
襲滅天來前麵掛著背包，要穿上救生衣並不是那麼容易，但是就算要他死，他也不能放掉這個背包。
他得回去，他一定得把東西帶回去...襲滅天來的腦中隻有這個念頭，然後耳邊聽到一陣巨響，所有的一切全都在一瞬間泛白。
※
襲滅天來恢複意識的時候，覺得全身都好像沒辦法動彈，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背包呢？
感覺到背包已經不在身上，他倏然整個驚醒過來。
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在一個很詭異的地方，似乎是個簡陋的屋棚，他所躺的地方也不是什麼床鋪，而是石塊木頭架起的一個勉強算是平台的東西，上麵鋪著柔軟的草，蓋上一條毯子，組合成一張克難式睡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