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華妃拱手:“王爺,王妃,多謝款待,下官回去了。”
端木昱熙暗想,終於有點以往豪邁的模樣了。擱下筷子轉頭對華妃說:“我送送子勳。”
華妃合宜地微笑點頭。
將魏子勳送出府門,下人便從側門牽出一匹高頭大馬,魏子勳飛身上馬。真有了幾分縱情肆意的豪情來。魏子勳並不似其他文官出門坐轎,而是一直以馬代步,想他當年若不是為皇兄受了那一劍,背部受了重傷,棄武從了文,如今該也會是披甲掛帥鎮守一方的武將,又豈會被抹殺秉性,做了一個謹言慎行,參奪邦政的文臣。
“子勳,皇兄他走了有幾日了?”端木昱熙似乎輕描淡寫地問騎在馬背上身形魁梧的人。
魏子勳扯了扯韁繩靠近了些,偏頭想了想。“約有十日了。”
端木昱熙點頭,看來,皇兄該見到那個人了。擺了擺手,看著魏子勳一抖韁纜,馬鬃翻飛,踏蹄消失在街道盡頭。
回身入府,漆門洞開裏水榭樓台,庭院深深,漫步在雕棟遊廊中,一路綠樹新芽,夭夭桃花,灼灼其華。
端木昱熙也不經為這滿院春︱色停下腳步,天空湛藍如洗,一道青影站在繁錦爛漫,簌簌粉雲之間,執著一株穠枝,美目流轉,清澈如玉,淺笑嫣然,聲若脆鶯。“王爺。”
端木昱熙怔然凝佇,恍若又見那青絲翩躚,鉛華盡落,頑皮赧顏的少年,溫軟地喚著:“暮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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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空萬裏下,蜀北邐迤的山中,春光瀲灩。
一襲藍袍的男子牽著馬,順著庇蔭的山道徐徐走著,沿路山河秀麗,錦繡如畫,山間不知誰家妹子誰家郎,隔著蔥籠山川,對唱著悠揚的蜀地山歌。聲聲含情,句句調笑。
茂林邊溪流潺潺傳來嬉笑聲聲。藍袍男子來到溪邊蹬身,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臉,一汪清水中印出的人臉,朗眉俊目,鼻懸唇揚,隻是鬢邊已白發橫生。苦笑了笑,想著那個人不要嫌棄才好。
宮中養成了習慣,掏出一方絲絹擦拭了麵上的水珠。有孩童在溪水邊執著枝條追趕,藍袍男子抬眼望去,溪水邊一片燦爛的油菜田,在碧空下輝黃相豔,瞬時耀了眼。風兒輕弄,吹起掌心的絲絹,藍袍男子伸手去捉,卻抓了個空,白色絹帕落入水中曳曳地順水流而下。男子微感遺憾,卻看下方孩童用枝條挑起水中絲絹,大聲嬉鬧起來。見頑童俏皮相互追逐,男子也嘴角噙笑,遙思感懷。
方要起身離去,聽見有人脆斥,溪邊青石後一位姣容村婦奪過那方絲絹,腰抵著盛滿衣物的木盆,緩步走來。見這絲絹主人如此俊朗,立時呆怔。藍袍男子禮貌一笑,接過絲絹,女子雙頰飛紅,羞赧地躲入方才的那塊青石後。
藍袍男子牽著馬繼續前行,明明已距木溝穀不過數裏,心裏越發忐忑起來,這般的近情情怯,即便在他揮執天下時也不曾如此彷徨慌亂過。
連日來日夜不停趕路,從未留意路邊的風景,此時方發覺,如此明澈的春光盛景,混著泥土花草香味,將這些年來所有的憂思和鬱悒都融化了。
春風送暖,所過之處,芳華無邊。連隱秘的木溝穀邊的荊棘叢中,也開滿了星星朵朵的野花,一簇簇,一片片,粉粉白白,在綠意蔥榮的山穀間,像是一片溫暖柔和的雲彩。而雲彩之後的山穀,似乎就是九天之外的瑤池仙境。
男子牽著馬,怔怔地佇立望著,真如闖入了仙源福地的凡人。置身在如此美景下,心裏一陣激動、一陣悲惘、一陣感慨。和皓華的分分合合,這些年在朝野中的種種險惡,一幕幕一滴滴,全都湧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