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顏如籠著冷煙迷霧,悲涼笑了許久,隨即俯身,繼續為洛冰易容。
“我知道他將去何方,既然如此,不見也罷。”
沉默良久,慕離輕聲道。
“替我轉告公子,隻發生過一次的事,可以當做從未發生過,不該成為彼此的負擔。”
夏殞歌離去之時,吹過一陣肆放狂風,無數六出冰花霎時碎裂,洋洋灑灑漫天飛舞。那碎雪,竟透著淡淡的紅,像極清空下飛揚的花瓣。
隱隱想起弈城的瓊花,香雪如海,紛紛亂亂落滿衣襟。
花非花,霧非霧。
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三年前,莽撞漁人衝入落英繽紛的小樓,迷失於樓台津渡的,卻是自己。
天涯城、弈城、河東、永寧、、、、重重糾纏的因果,宿命如絲,以情為媒,鎖住他一生的心之所向。
馬車駛離龍城已經很遠,夏殞歌在驛站聽到一個消息——英華帝駕崩。
據侍奉的宮人說,夏子翎離去之時,羽陽殿擁立新皇的山呼正震徹天地。夏子翎去的時候極其安靜,一度僵直的手忽的伸出,指尖沁血,一筆一劃,寫下一生中最後四個字——“山河永寂”。
欲乘青雲飛白虹,萬裏河山皆成空。興歎古今帝王家,金戈盡付笑談中。
後半夜,夏殞歌靠窗,任夜雪入窗,穿簾入戶。
聽雪一夜,遙遙看了一夜燈火璀璨之中的龍城。
父輩豐功偉業,包容天下的豪壯情懷,盛世的期盼、、、
出生一刻的“來儀鳳凰”,受業於夏景宥,領大司馬之職,質於胤國,回國,青雲直上權力頂峰,悄然離去、、、
細數平生事。
他所眷戀的,太多太多。
天亮之後,換乘快馬,風掣電奔趕往西南。
新傷舊病一並發作,血氣在喉嚨翻湧,他不願停下。
一刻也不想等,不想再錯過。
仙芝堂位於龍城西街,裝點甚是雅致,進進出出的病患絡繹不絕,卻都是些頭疼腦熱的小病症。仙芝堂老板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廝,時常嘴角噙笑,待人很是溫和,開方抓藥卻是熟練至極,價格也是公道。
是以仙芝堂雖無大名氣,在當地平民中也是口碑甚好。
英華二年十二月,新皇登基後第五天。
龍城天氣驟然晴朗,清澈日頭朗朗照著地麵積雪,瑩白耀眼。劍蘭舒開一瓣瓣花,纖柔輕薄的瓣藍中帶紫。
雪地印下深深車轍,末端是輪椅,眉眼秀氣的少年仰首闔眼,感受著陽光寸寸拂過臉頰。
忽然睜開眼,旋首回望。
乍然風動,身後憑空多了一襲黑衣。濃密睫毛下黑白分明的眸靜靜看著劍蘭,一瞬不瞬,仿佛站在那裏已經很久。
輪椅上少年笑了:“阿離,我不過說了一聲,你還真親自來了?”
慕離頷首:“現下閑了不少,多來轉轉也沒什麼壞處,倒是你說的大事是——”
輪椅上少年自懷中摸出一本古卷,慢慢展開:“這幾天我研究你送來的古卷,覺得殿下看來似乎不隻是病那麼簡單,倒像是用了奇毒。”
慕離怔了怔,接過古籍:“水英,你說什麼,用了毒我怎會不知?”
淩水英笑笑:“用毒之事,且不說天外有天,有些毒有成千上萬種配製之法,一時發現不了常見得很、、、”
見著慕離盯著書,臉色慢慢沉下去,輕輕道:“阿離,你不必自責,你已做的夠多。”
慕離胡亂翻了幾下書,急急道:“可有法子解?”
淩水英搖首:“要說解毒,你是行家,莫非你真的沒辦法?”
慕離蹙眉,搖搖頭。
淩水英淡淡笑:“那也不必心急,解毒不在這一時,今天請你來是有另外的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