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終究還是離開台北,坐上了飛往西班牙的飛機。但她並不是為了去探望荷西,隻是因為她愛那個國家,愛那個不會讓她傷心,不會給她痛楚的國度。台北固然是家鄉,但這家鄉不愛她。
而三毛這一次去西班牙卻並不順利。
由於機票沒有弄好,她需要在英國轉機,結果被懷疑偷渡,被英國當局抓了起來。
三毛的一生可謂是經曆豐富,她自閉過,抑鬱過,自殺過,成名過,被有婦之夫欺騙過,婚禮的前夕愛人死亡過……簡直拿出任何一個經曆,都足夠寫一本精彩絕倫的小說了。而這一次,她又經曆了許多人未曾經曆過的事情——坐班房。
在拘留所裏,三毛大喊冤枉。她攪鬧得整個拘留所都不得安寧,好在最後終於被無罪釋放。最終順利到達馬德裏。
三毛的八字大概真的與許多平凡人不同,有很多地方都對她極盡的排斥。台灣是一個,倫敦未必不是一個。
它們就仿佛害怕一個從天上來的魔神一般害怕著三毛的到來,不知道它們究竟是在害怕些什麼,總之它們用仿佛潮水一般的不幸湧向三毛,逼得三毛毫無退路,甚至喪失活下去的欲望。
可是馬德裏就不同,馬德裏就如同一雙張開的手,始終準備著迎接三毛的到來,這裏給三毛的隻有幸福,隻有快樂,隻有無盡的讚許和欣賞。
三毛曾經寫過一首歌,名字叫《橄欖樹》。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流浪……”
她是從台灣來,雖然她並非在台北出生,但她的故鄉的確是台北無誤。然而,她歌詞中的遠方的故鄉,一定不是台北。那樣用不幸去淹沒她的故鄉,不要也罷。她心目中的故鄉,必然是馬德裏,這個美麗的,可愛的,充滿活潑與快樂的城市。
而事實也恰是如此。三毛一到馬德裏機場,即刻如魚得水,變成了那個快樂的美麗的三毛。
這一次,三毛在馬德裏找到了一份小學教師的工作,主要教授英文。她的薪水不高,每月隻有4000元台幣。但她過得很快樂。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追逐物質享受的人,如果她是,就不會去撒哈拉受罪。她是一隻活在精神世界裏的自由的蝴蝶。
而與此同時,在軍營裏,那個曾經,現在也依然深愛著三毛的荷西,正在服著他最後一個月的兵役。
三毛沒有去找荷西,沒有去找這個一心等待著她的癡情的海神。
她與荷西之間仿佛總是橫亙著一條鴻溝。當年,六年前,那條鴻溝的名字叫做梁光明,而如今,這條鴻溝是那剛剛去世的德國教師。
她每一次都是帶著破碎的心來到馬德裏,馬德裏就好似她的心理醫生,一次又一次地幫助她治療心上的創傷。快樂的馬德裏還有一個荷西,每一次當荷西打算來到三毛的身邊時,三毛的心中都有一份尚未治愈的傷痕。
六年前,三毛因為失去了梁光明,來到西班牙馬德裏。在這裏,她遇到了荷西,荷西快樂而陽光,他讓三毛暫時忘卻了悲傷,與三毛成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然而,當他下定決心向三毛求婚的時候,三毛卻因為無法擺脫對梁光明的愛戀而拒絕了他。
六年後的今天,三毛因為失去了未婚夫,再度來到馬德裏。這一次,荷西又當如何呢?
荷西與馬德裏一樣,一次又一次治療著三毛心上的創傷。可三毛偏偏是一個將悲傷無限放大,將快樂無限縮小的女子。
這一次,荷西的妹妹伊絲帖,當上了哥哥的紅娘。作為荷西身邊的親人,她知曉自己的哥哥是如何愛著三毛,這份愛戀不論任何人見到了都會非常感動的。
這世上,還有哪一個男人,會為了等待一個女人,而耗費六年時光?他可以無視身邊的任何一個女子,就這麼默默地等待著,這份癡情仿佛不在這人間,簡直就在天上,是童話中才會有的。
三毛在少女的時候,總是夢想著能有一個白馬王子來到她的身旁。而荷西恰好滿足了關於白馬王子的一切條件,偏偏三毛這次又退縮了,又躑躅了。她甘願為一個不夠愛她的男人傷心難過,卻不願意為一個愛她至深的男人貢獻出自己的愛情。
三毛是純粹的,純粹得自私而冷酷。她渴望愛情,卻又同時扮演著一個極盡絕情的角色。
伊絲帖知道自己的哥哥有多優秀有多癡情,於是為了哥哥的幸福,同時為了成就這場偉大的愛情,她千方百計地纏著三毛,求她給荷西寫一封信,哪怕隻有隻言片語也好。
但是三毛依舊絕情,她找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她說:“我已經不會西班牙文了,怎麼寫呢?”聰明的伊絲帖將計就計,代寫信封,強迫三毛寫信的內容。三毛無奈,用英文寫了一行字:“荷西!我回來了,我是ECH0,我在××(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