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結束這一切，再把命還給你。”我摸撫著它的枝幹說。
佛祖舍身飼鷹，哪吒剔骨還肉，我什麼都做不到。我隻能像一個神仙做該做的事，六情斷絕，大愛無情。一個神仙的生或死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世間生靈，感化不了，也隻能武力征服了，哪怕隻是片刻。
和阿修羅王對決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居然很平靜，仿佛是已經等待了太久的事情。我看著明晃晃的陽光下的魅魅，又想起那天她站在長安街頭的模樣。
“魅魅，你知道神仙為何不能動凡心，愛一個人嗎？”我問道。
魅魅很詫異地看著我。我自顧自地說道，“因為愛一個人，會看不見這個世界，會看不見眾生的疾苦，做神仙不能如此自私。我不是一個好神仙，我破過很多戒，而你是我破過的最大的戒。”
那一場戰鬥是我生平所遇到的最險惡的戰鬥，阿修羅王幾乎是碾壓的勝利，若非碧檀用佛祖所賜的法器勉強重傷了他，我早已灰飛煙滅。
阿修羅王怒目圓瞪，揮舞著手裏的巨錘打向我們，我們已無力躲避。片刻之間，我竟然想起了無憂樹，想起五百年前我的生長。
巨錘沒有落在我們身上，鮮血染紅了白裙，魅魅倒在了地上。碧檀再次重擊阿修羅王，寶冠落地，冠上白水晶滾落，掉到了魅魅身上。魅魅渾身亮起了白光。
阿修羅王怒喝不已，悻悻帶著一眾妖魔消失在我們眼前。沒有人關心他們的去處，我隻想知道魅魅的去處。
她終於變回了原來模樣，嬌俏俏一隻小白狐，渾身閃著白光，淚光漣漣，“無憂哥哥，碧檀姐姐，求你們原諒我。”
“我們沒有怪你。”我想要碰一碰她，卻隻碰到了一團白光，她已經變回了幽魂，衝著我們笑，“要是來生我能做一個人多好。”
光芒消失的那一刻，我的眼淚滑落，我像一個凡人一樣嚎啕大哭。
我在這座橋等了十六年了。
今天我知道，她一定會來。
碧檀特意給我送來一壇好酒，自那年後，我開始喜歡喝酒，在半醉之間埋藏心事。
我飲下了第十杯酒時，橋頭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素衣白裙，卻有一股天生的嫵媚。
我扔下酒杯衝到橋上，舌頭打結，想了十六年的開場白，最終隻化作一個字，“你……”
魅魅衣袖半掩了口鼻，像看瘋子一樣看我，想來我這一身的酒氣嚇到她，我急忙說道，“我是……”
我是誰呢？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訴說上一世的往事。
也許，我不該打攪她的生活。
她應該像一個普通的凡人一樣，曆經生老病死，而不是糾纏在上一世的恩怨裏。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我側身讓她過橋。
她急忙往前走了幾步，下了橋，又回頭看了我一眼，輕輕一笑。
那一笑依稀仿佛當年模樣，我也笑了笑。
她轉過身去，沿著青青的石板路，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