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終於鬆開了手,扶著曾玨好生躺下,麵對著侯爺與夫人急切的眼神,他想閃躲是不可能的,隻好垂首稟來:“大少爺的音體大損,可能……可能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侯爺頓時隻覺五雷轟頂,頭暈眼花,身子恍惚,愣在原地,如一尊化石。
向來沉穩的高夫人此時再也抑不住了,她聲量突升,激奮且慘烈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燒都退了,病也好了,怎麼可能會說不出話來?太醫,你再好好瞧瞧,好好瞧瞧!”
太醫見高夫人反應這般激烈,無奈地雙膝一跪,額頭碰著地麵,道:“夫人還是另請高明吧,老朽才淺實屬無能為力啊。”
躺在床上的曾玨雙眼噙著淚。他自己說不出話來,並不代表他聽不到別人說的話。
高夫人撫著額頭,連退幾步,雙腿一軟,暈了過去。
“夫人!夫人!……”
*
寶菱從來沒來過明羅城,見街道兩旁全是鋪子,一陣陣熙熙攘攘的叫賣聲,熱鬧得很。
攤上賣什麼的都有,許多都是她從未見過的,雖然她平時也經常去鎮子上賣野菜與蘑菇什麼的,也在鎮上的鋪子裏買過東西,但那個鎮子與這個明羅城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不能比。
來來往往的過路人,在她的眼裏,也是個個穿著光鮮。
這形形色色的人與物,眼花了亂的,她那雙眼睛忙乎著根本顧不過來。
還見了不少塗脂抹粉的姑娘,她瞧著更是覺得新鮮。
張媒婆來過的次數不少,已見慣了,因一路上勞累,她隻顧閉著眼睛打盹。
漸漸的,吵鬧聲越來越遠了,馬蹄落地聲帶著些許回音,張媒婆便有所知覺,睜開了眼,見到那兩尊蹲坐著卻十分凶猛的石獅子,她一臉的疲憊立馬消散,連呼:“到了,到了!”
寶菱聞聲趕緊跟著跳下了馬車。
瞧著眼前如此氣派巍峨的大門,寶菱心裏有些生怯。又見那鑲著一排排銅卯的大門前站立著六七個男人,神情肅然,她慌慌的,有些害怕起來。
寶菱緊抓著張媒婆的手,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走著。
張媒婆給看門的家丁又是打恭又是陪笑的,再說出了自己的來意,他們才開了邊上的小門,讓她們倆進去了。
進了大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崢嶸軒峻的廳殿樓閣,相間著花草樹木,錯落有致。每個廳殿樓閣門頂上都掛有門匾,門匾上的字都是雕刻的,筆劃繁複,勁遒有力。
寶菱平時隻識得幾個簡單的字,這些自是不識。
張媒婆大約記得管事房在東邊,便繞過一個小園子,往東邊走來。
這時她們見到路旁的銀杏樹下有人。一個四歲左右的男童正蹲在樹下摳著鋪得十分齊整的鵝卵石玩,邊上圍著兩個小廝,兩個婆子。
張媒婆見男童穿著藍色錦緞袍,套著金絲線繡的小比甲,且又這麼多人侍候著,便知道是少爺之類的人物。她自是放鬆了腳步,不敢擾了他們。
這位男童聽到些許動靜,抬頭朝寶菱這邊瞧來。別瞧他才這麼一點大,可他一眼就看出張媒婆與寶菱的寒酸來,她們的穿著可比侍候他的婆子們還不知差了多遠。
他哼了哼,竟然隨手將摳出來的鵝卵石朝寶菱這邊扔了過來。
石子急速飛來,“砰!”的一聲,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寶菱的腦門上。
“噯喲!哇……!”寶菱毫無防備,疼得立馬大哭起來。男童見自己手法這麼準,嘣嘣跳跳地歡呼起來,好不得意。
張媒婆趕緊捂住寶菱的嘴,小聲唬她道:“你可別哭,吵吵鬧鬧的小心惹了他們,到時侯爺與夫人可就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