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把一個個滾成泥的蘑菇全拾進了籃筐裏,她才感覺到胳膊疼痛起來。她抬起胳膊一瞧,衣袖已被荊條掛破,小胳膊處被劃出三道血痕,細血往外滲著。
她將籃筐放下,鼻子一酸,嘴一癟,屁股一蹲,坐在泥路上委屈地嗚咽起來。
哭了一陣,委屈了一陣,也就回來了。
寶菱換好幹淨的衣裳從西房裏出來了,她將拾來的半籃筐蘑菇拎到屋簷外放著,讓雨水衝洗著它們身上裹滿的泥。
張媒婆又瞧了瞧寶菱,道:“我瞧著寶菱年紀雖小,卻能幹不少活。若侯爺與夫人實在瞧不上,能打發寶菱做丫鬟也行。我可是聽說靖寧府裏的一等丫鬟每月領的的例錢都有一兩銀呢!可比一般府裏的丫鬟高出好幾倍去。”張媒婆吞著口水極羨慕。
去靖寧府當丫鬟?寶菱聞聲驚住了,心頭一喜。就她所知,村裏南頭的月枝在知縣府裏當丫鬟,每次回來都穿著可體麵的衣裳了,從不見上麵打著補丁,而且她月錢才四百文,就能幫襯家裏不少呢。
靖寧侯府可不知要比縣府高貴多少倍去!她心裏便十分向往了。
隻怕是聽錯了,寶菱轉身走了進來,歡喜地問道:“娘,這是真的麼?真的要送我去靖寧侯府當丫鬟?”
“你願意去?”王氏心疼地瞧著自己的閨女。她沒敢當寶菱的麵說是讓她去當童養媳。
她知道寶菱還不大懂童養媳是怎麼回事,擔心一說是給別人當媳婦,她就要鬧騰起來不肯去,也就囑咐張媒婆先別跟寶菱說童養媳這回事。
“我瞧寶菱歡喜的模樣,可是願意著呢!”張媒婆喜上眉梢,替寶菱先答上了。
寶菱也猛點著頭,“嗯,若每月能領得一兩的的例錢,我把它攢下來,哥哥就可以早點娶媳婦了,還可以給爹爹買藥,娘也能少幹點繡活,我自己也能穿好看的衣裳了。
王氏聽寶菱這般為家裏著想,又見她那身短了一截子的衣裳,雖然補丁才兩個,可看上去是那麼不合體,一副可憐寒酸的模樣。再想到如今家裏越來越艱難,已經到了要用寶菱從侯府裏換些錢來,禁不住鼻子一酸,又抹起眼淚來。
秦家地少田薄,去年寶菱的爹秦興根因與鄰村人爭搶一畝田還被打斷了腿,至今都下不了地,幹不了活。
大兒子寶青今年都二十了,還沒娶上媳婦。王氏為了攢錢給他娶媳婦,攬著繡鋪裏的不少活,日日夜夜地繡啊繡,眼睛都熬壞了,最近瞧人總是眯眯著眼。
家裏還有四歲的寶牧、兩歲的寶芬,他們年幼不懂人事,還需要人照顧。
寶菱自小就沒能像村裏的小夥伴們那般每日隻需玩耍和吃飯,也沒有穿過漂亮的衣裳。她才七歲,卻每日要做飯、洗衣,還要經常上山采蘑菇或挖野菜隻為去鎮上賣幾文錢。
“寶菱娘,這不是好事麼,你作甚傷心,別家的姑娘想去,我還不給這個機會哩。”
“咳咳咳……”東房裏傳出一陣咳嗽聲。
“寶菱,快,給你爹倒碗水去。”王氏吩咐道。
寶菱趕緊跑進東房,隻見她爹秦興根坐在炕上,背倚著牆頭坐著,腳旁還放著一個木盆,一串串雨水落到木盆裏,“滴滴嗒嗒”一陣陣響著。
秦興根見寶菱進來了,長歎一聲,道:“你娘說要把你送到靖寧府去,咱們安國,除了皇宮,就屬靖寧府最威望了。你若能進得去,本是件大喜事,且不說享福的話,至少吃穿不用愁了。爹隻是擔心,你這等貧寒出身,去那等名門望族,會被人恥笑,遭人欺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