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暮安手足(3 / 3)

“王侄苦心深情,老夫心領神會,隻是,餘自決計入容,斷不思越鳥南飛、狐死首丘!況王侄於吾恩重如山,吾心已與容美共存矣,京城再好,怎比容美親近!”

舜年見父王所賜之龍鳳杯展於博古架上,起身上前,輕輕摩挲,“姑父有意將這寶物永留容美,容美又多一佳話也!待吾令工匠將嚴公住宅複為裝修,二老遷住,自有處”三山“之樂。”

不久,嚴公舊宅雅飾一新,仕仁全家入住,文武百官紛紛道賀,談京師之人而葉落容美,無不歎義薄雲天之舉!

十年後,宋公歿於容美,葬於紫草山上,龍鳳杯伴其佳話世代流傳……

一日,舜年設家宴與唐柱臣、鍾南瑛、祝九如幾位當年荊郡學友敘舊,各偕夫人蒞臨,情同一家。

席間,眾皆盛讚舜年治司之功。

舜年道:“若有微功,全賴各位鼎力相助!柱臣常往來於京、容,不僅汗灑長旅,且常遇驚嚇,多有磨難矣。然唐兄不見畏葸,或頻傳信息,或躬行實務,為朝廷親近容美、致容美立於不敗之地而功勳卓著!南瑛、九如,雖不願為官,然久執教尺,默默拋灑心血,悉心煉棟梁之材,亦功不可沒!眼下,諸兄已花甲出頭,理當按肩揉腿,一身輕鬆矣。隻是,在下不敢違願,特求諸兄抉擇:是續留容美伴山水晚唱,還是"衣錦還鄉"追戀故土?或留或去,吾定悉心安妥也!”

眾皆深謝舜年深情厚意,柱臣道:“京師之使,尚可擇一青年,吾可帶一二年,待各方通達,便回容與爵爺長相廝守也。”南瑛、九如商後曰:“我二人如留容美,必為累贅,反掣肘也,不如賦閑故裏,遙頌容美之興旺發達。”

舜年謹遵眾意,不久,便遣向日芳,向日旭分別鞍馬代步,送鍾、祝二人榮歸故裏,且各建別墅一棟,使其安享晚年。

之後,舜年去石匠張輝及煉硫、煉銅工匠住宅,極讚諸匠千秋之功!談及歸宿,諸工匠雖垂垂老去,卻不意離開容美,各願繼續收徒傳藝,以謝爵爺隆恩。舜年令昺如組織木匠,將各工匠住宅修葺一新。兩月以後,舜年分別登門視察,見各宅雖以木板取代竹編,但上蓋仍為茅草。舜年複令昺如揭茅換瓦,昺如道:“如此,豈不與王族高官同等待遇?”舜年斥曰:“汝能修橋否?汝能煉硫煉鐵否?論功行賞,論工匠之功,當居大廈也!”昺如隻得從命,不出一月,舜年再查,皆已落實,眾工匠無不泣拜爵爺之恩,三生不忘!

光陰荏苒,日月遞嬗,不覺,田舜年已度過六十四個四季流轉。司署元老——叔祖田圭、田瞻先後謝世。一日,他立於鏡前,疏疏白發在提醒他,漸見萎縮的皮骨在提醒他,力不勝百的膂能在提醒他,他要趁自己耳聰目明之際,把王位騰出來,悉心輔導,送新王一程,教新王怎樣做人、怎樣執政、怎樣創業、怎樣守成。哪一天自己倒下,新王會按照自己所指之路,穩穩當當地走下去,走向更加光明、更加燦爛、更加興旺發達,使容美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康熙四十二年四月,舜年次子旻如受皇上召見,被任命為直隸通州同知,此乃僅次於知府的正五品流官。消息傳到容美,舉司欣喜,爵府舉行了盛大的賀宴,文武百官捧壇暢飲,皆引以為榮。

宴上,舜年出人意外地宣布:“吾以理好奏折,自即日起,這宣慰使之職讓位於昺如,望各位一如既往,精誠團結,恪盡職守,不墮建功立業之誌!”

眾皆大驚!商霖曰:“王侄文能治國,武能安邦,挽容美於水深火熱之中。眼下,全司正值升平時期,百姓安居樂業,作奸犯科者不敢有半點妄舉,可謂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王侄出於大義,自決隱退,然,人心向背,非一日可變,雖不在其位,萬不可不謀其政也!”

舜年道:“吾雖六十又四,身心倒還康泰,軍政大事,斷不會袖手旁觀!”而後謂昺如曰:“汝當"君子而日三省乎己"。先正身者方能治人,萬事切不可以己之嗜好而不顧大義。諸文武官員,皆有惠眼,是非曲直,一目了然,望以賢者能者之風骨,使人敬畏也!”

昺如心想: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你老頭子也該知趣了,自古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吾既然坐上了這王位,自有治司之方,用不著你指他點……但轉念一想:此時此刻絕不能露半點心機,隻能以大話、套話搪塞之,於是誓曰:“餘雖世襲為儲,卻未有建樹,父王托重,意在煉教也,餘當敏於事而慎於行,時請父王耳提麵命;眾文武百官,乃昺如之臂膀,萬不可看冷也,我等同舟共濟,方使容美更上一層樓!”

眾人明知昺如不學無術,又有種種劣跡,不是為王的料,但又不敢諤諤直言,皆作壁上觀。

自此,舜年看似讓位,實則為“太上皇”,仍掌大印,主宰著容美的重大軍政事務和生殺予奪大權。隻要一息尚存,他都要按照自己的意誌,為容美的強大駕馭著東西南北風,就象一隻雄鷹,無論陽光萬裏還是風雨雷電,它都不知疲倦地搏擊長空!

數月後,商霖病故,舜年悲天愴地,深感自己似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而需更加付費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