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是體力活，如果是一個尋常老年人和少年人登這等巍峨大山，需要中途休息數次，補充一些食物體力才行，一口氣登頂的人，至少得是宗師以上才行。可當第一次魁梧的宋格物感到疲憊的時候，老山主總會第一時間停下腳步，等到少年王端午腳發爽的時候，老人再次停下腳步。而文安國從頭到尾，穩穩當當的跟著老人的腳步，連抬腿的節奏都一模一樣。
宋格物朝王端午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後者也隻是撓了撓後腦勺，不知道怎麼去說這件事。
這好像是文師兄第一次跟上老師的腳步。
四人走過中天門，來到距離望人鬆不遠處的“掛印封侯”古樹下，那裏已經擺好了一桌晚飯，老者和文安國坐下之後，王端午主動去一旁的小草屋拿出碗筷，蹲在一旁用清水煮湯去了。
春秋院的老山主慈眉善目，微笑道：“現在院子裏的湯伯修啊，他老爹去年好像賺了一點錢，聽那口氣是齊魯十大民營企業家？說要出資給春秋院修個大學院，把山腳下那一片都畫作大學城，涉及的資金好像說是幾百億，我當時問他，幾百億能買多少個白麵饅頭？————說這話，我是想起了那湯顯宗的兒子啊，當年在我這邊求學，說隻要能學的頓頓有白麵饅頭就行了。
可你看他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倒是忘記了，他一頓最多隻能吃兩個白麵饅頭，我估摸著再一年，也就隻能躺著喝粥了。”
老人淡淡道：“你看我，都快一百歲了，照樣能啃饅頭吃紅燒肉，豈不是比他來的值？”
中年人文安國平淡道：“春秋有大義，我去傳道。”
老山主和和氣氣道：“當年龍門派的真一牛鼻子說：泰山安，四海寧。這句話倒是應驗了，我們傳道，不就是求一個四海安寧，萬家燈火嘛。我聽剛剛進來的啟蒙的學生給我看那些電子產品，那碼頭一天就能運出去幾千幾萬噸的魚蝦。這世道這麼鼎盛，那需要你去傳道？”
文安國不想和老師坐而論道，於是直接道：“王拙吾已死，是被一個不滿二十歲少年擊敗。便是當年來院裏借書的陳玄禮，也入了儒聖境界。”
“當年先生和諸位老師或坐而論道，或拔劍對弈，才有春秋院千年最鼎盛的十年，安國不才，也想血氣爭先，為春秋院再添十年輝煌。”
老山主笑嗬嗬道：“盛極而衰，如陰抱陽，哪有一直鼎盛的山門存在？”
文安國堅定道：“十年足以。”
老山主歎氣，道：“吃完飯記得洗碗，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買一台電視機，帶衛星的那種。”
文安國點頭道：“如果我不行，請老師把下山規矩改一改，一劍斬斷黃河方可下山。”
王端午給幾人添上一碗魚湯，水是山上的誰，魚也是山上的魚。
文安國喝過之後，背起古樸長劍離去。
在這之前，他在山頂最大那塊石頭上，用劍刻下“五嶽獨尊”四個大字。
下山後，他遇草斬草，遇石開山，徑直下山去。
當日，黃河斷流。
文安國，隻用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