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1 / 2)

悅。但是他仍然棄“正常”如蔽履,自甘求死而不求生。

或者,就是《白馬嘯西風》的最後一句話說的:“那些都是很好的,可是我偏偏不喜歡。”

李賀把古辭的四層意思,都極到位的表達了出來。他一貫的風格是誇張而濃烈的,但是這裏他沒有浪費一分才力,連多餘的修飾也無,好似破門直入,哀哀拉住了逼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以長短句式交錯,一口氣讀下來,直堵得人欲狂哭狂喊而不能。

黃河西來決昆侖,咆吼萬裏觸龍門。波滔天,堯谘嗟,大禹理百川,兒啼不窺家。殺湍湮洪水,九州始蠶麻。其害乃去。茫然風沙,被發之叟狂而癡。清晨徑流欲奚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無渡河苦渡之。虎可搏,河難憑,公果溺死流海湄,有長鯨白齒若雪山。公乎公乎,掛骨於其間,箜篌所悲竟不還。

李白所作,自“黃河”以下到“九州始蠶麻”,論氣勢磅礴,尚在李賀之上。他似乎想用一種“大曆史”的背景,來增加渡河的悲壯色彩。單就描寫而言,是成功了,這本來就是李白的經典筆法,無人能與之匹敵。但是,也就因為這樣的描寫太經典了,放到李白哪一首遊仙詩裏都可以,反而削弱了主題。才高之人,往往舍不得收斂自己的才華,非要把自己最擅長的那一路拿出來。好在他到底沒有忘形,還是在追問:“洪水已息,太下太平,一切都很好,為什麼還是要渡河?”於是到了結尾處“公果溺死流海湄,有長鯨白齒若雪山。公乎公乎,掛骨於其間,箜篌所悲竟不還。”這一意象,就極具震撼力了。

與二李相比,王建的筆力明顯較弱。

渡頭惡天兩岸遠,波濤塞川如疊阪。幸無白刃驅向前,何用將身自棄捐。蛟龍齧屍魚食血,黃泥直下無青天。男兒縱輕婦人語,惜君性命還須取。婦人無力挽斷衣,舟沉身死悔難追。公無渡河公自為。

和前兩首雜言不同,王作是齊言。“幸無白刃驅向前,何用將身自棄捐”,“幸無”“何用”,這樣虛字太軟了,力量大減。對“渡河而死,其奈公何”這一場麵的表現,也不如李賀之真切,李白之奇崛。不過他換了一個角度,仍然在苦苦追問渡河的原因。“公無渡河公自為”,最後歸結於個人意誌和自我選擇的結果。但是他說到“悔”,就錯了,如果有一絲一毫的“悔”,渡河這一激烈行為就徹底沒有發生的可能。

溫庭筠作,又更遜色一點。

黃河怒浪連天來,大響谹谹如殷雷。龍伯驅風不敢上,百川噴雪高崔嵬。二十五弦何太哀,請公勿渡立裴回。下有狂蛟鋸為尾,裂帆截棹磨霜齒。神錐鑿石塞神潭,白馬趁凵赤塵起。公乎躍馬揚玉鞭,滅沒高蹄日千裏。

其實,他的手法和李白是一樣的。也就是由遠景攝入,拉近到渡河一刻,然後及渡河之後事。他的描寫不可謂不好,但是並不是高度個性化的。“請公勿渡”已經大大折損了語勢,最後“公乎躍馬揚玉鞭,滅沒高蹄日千裏”把死亡的慘同,消解為成仙的高蹈,似乎想另開一層境界和遐想,卻幾乎把悲劇色彩全數抹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