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1 / 2)

您能理解岸田的心情嗎?您真的覺得這樣就行了嗎?”

“所以啊,”上杉抬了抬下巴,盯著加賀,“你想說什麼?能說得明白些嗎?”

“那我就直說了。”加賀嚴肅起來,目光中帶著上杉從沒見過的銳利,“隻有您才能讓凶手鬆口。請務必問出真相。”

這個人——

他果然知道,上杉心想。加賀明知上杉在三年前做了那麼愚蠢的事,還是說出了這番話。

“我已經不想出風頭了。”上杉平靜地說道,“我是個非常卑劣的人,根本不配當警察。當時我提出辭職,但在別人的勸說下打消了那個念頭。可我現在很後悔,覺得當時應該辭職。”

“何不將您悔恨的心情告訴那個人呢?”

上杉拿起咖啡杯輕輕搖晃,杯中的冰塊嘩啦作響。

“別胡說了。”他小聲說道。

岸田要作比上杉上次見到他時更瘦了。他臉色憔悴,眼窩深陷,隔著衣服都能看出肩膀上的骨頭,好像一副骸骨穿上了西裝。

他沒有正視上杉,也沒看其他地方,目光迷離。

“轄區裏有個多事的刑警。”上杉開口道,“他說隻有我才能完成這個工作,所以我才來這裏。但說實話,我不知道能不能說服你。我沒這個自信。請聽我講個故事,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上杉喝了口茶。

“我今年五十歲了,結婚已經二十一年。結婚時想馬上要孩子,卻始終沒能如願。到了第三年,妻子總算懷孕,又過了一年生了個男孩,我高興得快跳起來了。”

岸田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他的眉毛動了動,看起了在聽上杉說話。

“可能因為三十多歲才有了兒子,我非常疼他,就是所謂的溺愛吧。即使在監視嫌疑人時,我也背著同事往家裏打電話,想聽兒子咿呀學語。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雖然知道這樣不對,但我並未感到羞恥,反而覺得自豪。”

岸田又起了變化。他茫然看著桌麵的眼神開始有了焦點,似乎想要注視什麼。

“我的確疼愛兒子,而且對這點很有自信。但疼愛和重視不一樣。所謂重視,是考慮孩子的未來,不斷為他做出最好的選擇,我卻沒能那麼做。我隻是為自己有了一個可以傾注愛的對象而極其高興。”

上杉又喝了口茶。

“當然,孩子總有一天會長大,不會永遠那麼可愛,有時還會闖禍。這種時候,父親往往會選擇逃避。工作一忙,他們更為自己找到一個體麵的借口。我也一樣。妻子跟我說起兒子時,我隻嫌她囉嗦,根本不想跟她一起解決問題。當妻子因此責怪我時,我總會說自己有工作。即便工作不忙,我也總把這句話當武器,將所有麻煩都推給妻子,甚至在聽兒子交了狐朋狗友時,我也並不在意。我樂觀地以為,稍微活潑一點的男孩子總有一段時期會這樣。實際上,我的樂觀隻是自欺欺人。”

岸田抬眼看了看上杉,但四目相對,他馬上垂下了頭。

“三年前,在警視廳待命的我接到一個電話。打電話的人是某個派出所的警察,是我通過一起案子認識的。他抓住了一個不戴安全帽就要開摩托車的少年,聽少年說他父親是警視廳調查一科的上杉,於是給我打電話確認。我詢問詳情,發現少年的確是我兒子。我吃驚,且不說安全帽,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沒有駕照。對方問我怎麼辦,我跟他說:對不起,這回請放了他吧。”

上杉的聲音有些嘶啞。他將手伸向茶杯,中途又停了下來。茶杯已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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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答應了。他並沒親眼看到我兒子駕駛摩托車,因此給出警告後便放了我兒子。我鬆了口氣。兒子剛上高中,要是被學校發現,很可能會被開除。但我的判斷釀成了大禍。我當時本該毅然決然地請對方按規定嚴懲,要是那樣,後來也不會……”

上杉有些語塞,連續做了兩個深呼吸。

“當然,我也責備了兒子,但他並不在乎,可能因為我說話沒用心吧。一周後,我就受到了懲罰。兒子在首都高速都心環狀線上出交通事故死了。據推測,他以一百三十公裏的時速在S形彎道上飛奔,撞上了路邊的隔離牆。他雖然戴著安全帽,卻沒有任何可以保護身體的東西。當然,他仍沒有駕照。摩托車是他向朋友借的,試圖不戴安全帽駕駛而被捕時,他要騎的就是這輛車。後來我才知道,兒子還曾向別人炫耀,說他差點被捕,一說老爸是刑警,警官便放了他,所以以後稍微犯點錯也沒關係。”

上杉挺直上身,低頭看向彎著腰的岸田。

“我沒能保護做了錯事的兒子,而是將他推向更壞的方向。我是個不稱職的父親,也是個不稱職的警察。即使被孩子恨,父母也要將孩子引導到正確的方向,隻有父母能這麼做。岸田先生,你殺了人,當然要贖罪。但如果你的供詞中有謊言,將達不到贖罪的目的,還可能導致新的錯誤發生。你不這麼認為嗎?”

岸田開始渾身顫唞,而且越來越劇烈,隨後抽泣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兩眼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