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雁茫然地站在混沌之中，良久才歎道：“關姐姐，奴家已經算是死了吧？”
對一個人說她已經死了，盡管宛雁確實可以算是死了，關山月還是不忍心對她直言，隻當沒聽見。
宛雁又是一歎：“隻可惜，奴家死了，才看開了。這世上的事，該珍惜的，便當珍惜，錯過了，就失去了。關姐姐，你是強者，奴家是弱者，奴家不敢勸姐姐什麼，隻是想說說奴家心頭的話……奴家現在，便想再叫她一聲姐姐，也已不能了。”
不知道為什麼，關山月總覺得宛雁這次現身，那身形又淺淡了幾分，關山月回顧自身，覺得她看自己的手腳身體這些能看見的部分，身形都十分清晰，隻是為什麼她看宛雁，就有種霧裏看花的感覺？不過關山月並沒有太在意，她隻是覺得這一次宛雁的情緒顯得非常低落感傷，一聲接著一聲的歎息，仿佛那籠在她身形上的不是霧，而是愁。
關山月還沒想到怎麼勸慰宛雁一下，宛雁忽又回過頭來，說道：“奴家已經把宋妃滑胎的事告訴關姐姐了，該怎麼應對，關姐姐自己看著辦罷。”
關山月待要說什麼，忽然覺得雙手熱刺刺地劇痛起來，緊跟著一邊天眩地轉，她在一陣咳喘中，聽見青兒在她背後說道：“輕點！輕點！手指頭上的傷，最疼了！你還往水裏加鹽，你坑娘子呢！”
關雁漸漸清醒過來，才知道是青兒在背後扶著自己，又拿手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腕，不讓自己顫抖退縮，前麵柏尋寒正端著個小缽，缽裏盛著溫熱的水，柏尋寒正在用那熱水清洗自己的手指頭：“我坑娘子幹什麼？加了鹽清洗的傷口才不容易潰爛，不懂莫不亂說……啊，娘子醒了……娘子忍一下，馬上就好了。”
關雁嘔了血，醒過來隻覺得身體無比難過，懨懨地歪在青兒懷裏。柏尋寒經過了為傷兵療傷的鍛煉，又潛心跟著太醫院的傷科骨科醫博士學習討教，在醫術上已經有了長足進步，清洗了指頭之後，撕了幹淨的布帶替關雁把手指頭兒包紮起來，手法極是輕柔利落，一邊包紮，一邊說道：“娘子既然沒把我們當奴婢來看，我今兒就僭越了，得說說娘子。娘子也太喜歡逞強了，明知道你這手指頭不能徒手彈琴，為什麼不聽千菱的勸？你看看，被那琴弦劃傷勒傷成什麼樣子？！怎滴就不會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青兒在背後應合道：“嗯，就是……不過，娘子那一曲，彈得真是精彩！等空了，把那曲子教給我吧，我想著，給那曲子配支舞……用槍，槍舞。威武，雄壯，激昂，悲涼。”
關雁喘息著問：“你聽出來了？”
“嗯，開始時，我以為娘子彈的《十麵埋伏》，但是後麵不像。雖然不像，但我聽著，也跟《十麵埋伏》一樣，描繪的是軍營和戰場。而且，也象《十麵埋伏》一樣，那場戰鬥，失敗了。”
宛雁茫然地站在混沌之中，良久才歎道：“關姐姐，奴家已經算是死了吧？”
對一個人說她已經死了，盡管宛雁確實可以算是死了，關山月還是不忍心對她直言，隻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