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禮

這一天,風輕雲淡,教堂外的櫻花在風中飄零,粉色的花瓣迷了人的眼。

新娘休息室內,大大的穿衣鏡裏,倒影著一個絕美的纖弱身影,一身潔白的曳地婚紗,眉目如畫,嘴角含笑,讓人隻看一眼,就能知道女子發自內心的幸福。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進來一個長身玉立冷酷邪魅、大概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平時被梳得一絲不苟的黑發略顯淩亂,狹長冷漠的淡紫色眼睛透著不正常的紅色,像被血染紅了一樣。

“嘖、嘖,怎麼,要嫁給他,就這麼迫不及待了嗎?”男子不顧她的抗拒,快步走到她的身前,帶有薄繭的大手粗魯地挑起削瘦的下巴,泛紅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倔強的銀藍色水眸。

“放手!”女子不顧下巴上的疼痛,聲色俱厲。

“呐,我親愛的妹妹,為了一個沒有見過麵的人,就如此對待你的哥哥我嗎?”男子沒有鬆開轄製著她的手,反而將薄唇貼近她的耳垂,溫熱的呼吸若有似無地噴灑在她白皙的頸間,滿意地看到發紅的耳朵。

“我再說一次,放手!”女子被氣得麵色緋紅,賽若桃花,像塗了一層胭脂,分外動人。

“如果我說不呢?”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男子的麵容痛苦得幾乎扭曲,紫眸流露是常人難得一見的深情。

是的,他,安藤延楓,愛著自己親叔叔的女兒,從十年前初到安藤家的那一刻,當小小的、隻有六歲的她笑著對著他第一個伸出稚嫩的手的時候,他的心中,就種下了愛情的種子。

隻是,十歲的他,不懂愛,惱怒著自己每一次和她相處時的手足無措,故意一次一次欺負她,直到她被送去美國。

十年來,他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了這個妹妹,除了腦海裏偶爾浮現的小小的帶笑的臉。可是,當他聽說她即將回來時,一直被冰封的心像突然注入了生命力。

卻在下一刻,墜入無望的深淵。

祖父說,她回來,是為了和忍足家的大少爺完婚的,為了安藤和忍足兩家,聯姻。

他激烈地反對,不惜和祖父爭吵,得到的是,她在電話裏的首肯。

為什麼,她會同意?

況且……

腹部傳來的悶疼讓他放開了圈著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而他的妹妹——安藤若汐,厭棄地甩著手,好像怕沾染上會傳染的病毒一樣。

女子銀藍色的眼不善地盯著因疼痛而彎腰捂著肚子的人,精致的臉上像罩著一層寒霜般,嬌豔飽滿的紅唇吐出無情的字眼,“這是你應得的。”

“哈哈哈……”安藤延楓站直身子,比她高了近一個頭,看著連憤怒都懶得施舍給他的人,痛到極點,所以,放肆地大笑,“小若汐,十年不見,這就是你對哥哥的見麵禮嗎?”

“哥哥?”若汐撇過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水汽,她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剝奪了她的一切的哥哥。

如果,如果不是他,她也不會在六歲的時候,就被放逐到美國,自生自滅。

六歲而已,她的世界被眼前的人完全顛覆,再拚湊不到完整。

她不哭,不能哭,他說過的,眼淚是弱者的象征。

今天,她就要成為他的新娘,從此,幸福快樂一生。

安藤家,對她而言,不過是有著血緣關係的陌生人。如果可以,她寧願流幹身上冷漠的血,隻做若汐,忍足若汐。

使勁地眨掉眼淚,她怎麼可以,在幸福的起點哭泣呢,安藤家的所有人,都不值得她再掉一滴眼淚。

轉過身,她的臉上依舊一片冷漠,聲音更是冷若冰霜,讓人聽了寒冷徹骨,“你,在我的心裏,隻不過是陌生人而已,從前沒有關係,現在和將來,也不會有半分關係!”

“……”突然透不過氣,安藤延楓背過身,努力壓抑身子的顫唞,像失聲般,任風割傷了咽喉,也吐不出半個字。

陌生人,原來,他對她而言,不過是陌生人而已。

“……嗬嗬,那麼忍足侑士呢?”壓抑著快要爆裂開的胸腔,語氣再平淡不過,隻有窗外的白鴿,睜著小小的烏溜溜的眼睛,看到了,痛苦得扭曲的麵容。

十年的牽念,換來的,不過是一句陌生人。

是啊,陌生人,還算好的了,至少,她沒有將他當成仇人,畢竟,十年前,他搶了她的祖父、父親、母親,還讓她被迫離家……

當初,他隻不過是想要她的一句求饒而已,隻要,隻要她保證以後聽他的話,不再反抗他,那麼,他會像祖父求情的。

十歲的時候,是他逼走了她。現在,又憑什麼要求她的原諒?

而且,他和她,是堂兄妹,身上流著,一半相同的血液。

“他會是我的丈夫,從今以後,也將成為我最親密的人!”不喜他吐出他的名字時的嘲諷,若汐堅定地道,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是嗎,最親密的人嗎,”安藤延楓走到門口,在跨出去之前,歎息般地承諾,“如果,以後受了什麼委屈,記得來回來找我,若汐……”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也不等她的回應,若汐,若汐,這個在心底呼喚了千萬遍的名字,原來,真的叫出聲的時候,這麼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