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很古樸,正如我前日判斷的那樣,青銅所鑄,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劍鞘上繪刻著螭龍圖案,騰雲而起,栩栩如生。我再將劍拔出半截,但見劍刃薄巧,劍身映著燭火分外冰寒,大凡名劍都是如此了。
我回劍入鞘,再一側頭,枕下還有一把鑰匙。我仔細看了一刻,再看手腕上的鐵鎖,拿起便插了進去。我手腕一轉,哢一聲彈動聲,鐵鎖竟被打開了。我心頭大喜,卻又十分憤怒,直想掐死這破小王爺。
我就知道,這倒黴王爺不可能蠢到非要和我綁在一起,肯定還留了一手。前日他告訴我說這鐵鎖是燕山寒鐵所鑄,刀劍斬不斷,鑰匙隻有一把時,我就很懷疑,幾度想在他睡熟時找刀子砍開,可總也走不開,而用細絲之類的東西撬也撬不開,想不到鑰匙是和劍放一起考驗我耐性呢!
東西得手後我樂不可支,一想到小王爺的戲弄和這幾天受的氣,我一把掏出了心愛的寶貝印章,深深地嗬了一口氣,然後扶正了小王爺的頭,用力地在他的腦門上印下了我“飛天神鼠”的標記。
東西不是很矜貴,印在人的肌膚上卻至少一個多月才能洗淨。這可是我用從繪畫大師葉無涯那兒偷來的秘方研製而成,江湖上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我一路飛快地往家跑去,到家之時已是後半夜,不見明火。想來師父和聶荊早已睡下,我躡手躡腳地打開了自己的房門,點亮了火折子。
火光一閃,一個偌大的黑影緩緩抖動,我驚得一顫。這才見趴在桌邊的人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睜開眼,“師姐,你回來啦?”
聶荊這死孩子,一聲不響的,直叫我以為見了鬼。我指著他怒問:“大半夜你在我房裏做什麼?”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憨笑道:“等你啊。”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你等我做什麼?”
“我怕你被人欺負了……”他頓了頓,抬起了頭,一本正經的小模樣好似我被人欺負了多少回,叫我不由得想到小時候。
那年我十歲,方才通了些人事。彼時一起玩耍的孩子中有個男孩十分出眾,長得極像觀音菩薩座下的金童,許多女孩子都喜歡追著討好他。那時我個子小,長得又不出色,卻也喜歡跟風。偶有一次,我好心地將買來的桂花糕送給那男孩以示殷勤,怎知他咬著別的小姑娘送的糖葫蘆咬得正歡。為此我傷心了整整一宿。第二日,再遇到那男孩時,他滿臉淤青,兩眼眶發紫發黑,見了我如撞到了鬼,話都沒說一句便跑了。
我大感疑惑想問個究竟,走到巷子口才發現,追捧那男孩子的小姑娘們在聶荊身邊圍成了圈,一個個都以崇拜的神情癡迷地看著他。他的臉上也滿是青紫,衣裳都被撕爛了。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發生了什麼。晚上,我沒敢對師父說,偷偷跑到聶荊房裏帶著怒氣質問他為何要打人。他就是像現在這樣,一本正經地說,師姐,誰欺負你我就揍他。
我深感無言。巷中光景我看得清楚,你自己想出風頭與我何幹?我好不容易才看上的小哥哥就這麼被你打跑了,我以後還怎麼去哄回來?
新仇舊恨,總有算不完的賬,至今我都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
我咬了咬牙不和他計較,走到桌邊,點亮了油燈,很是豪氣地將盜來的劍往他麵前一放,“給你見識見識好東西,華山派的尚陽劍!”
劍身映著火光,光彩流動。
聶荊愛理不理地瞥了一眼,沉著個臉又問我,“師姐,你這幾天都和誰在一起?”
這話問得像審訊犯人,我很是不悅地白了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他抿了一下唇,垂眸道:“聽說這幾天你和鄭小王爺在一起,你們一起吃一起睡,就連……洗澡都在一起,有沒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