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樓的樓梯走廊上,李正赫然坐著。他低著頭,手裏夾著一支香煙,似乎正在思考什麼。
“李正,你怎麼還沒下山?”張天像突然看到鬼似的嚇了一跳。
“我為什麼要下山?”李正抬起頭,像不認識地看著他說,“張天,說句老實話,你是不是一直認為我是陷害王曉聰的凶手?”
“沒有的事,你千萬不要那麼想。”張天矢口否認,但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出現了一絲紅暈。
“你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你是瞞不住我的,你不是一個說謊的人,當然,我也不是。”李正像是在自言自語,“王曉聰死了,有人說他是畏罪自殺,有人說他是被冤魂纏上而死,可是,這些說法我都不相信,你呢?你相信嗎?”
“我當然更不相信了,他那個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殺人犯。”
“是的,王曉聰死得很可憐,很冤枉,他才參加工作幾個月啊!”李正站起身來說,“張天,你,我和王曉聰都是住在同一層樓上,我們也算有緣。說真話,最初的時候,我還真有點兒懷疑是他殺了富豪小區的那個女人,因為他屋裏的那個美人頭像太不可思議了,而且那些血跡和那把帶血的刀都似乎說明了一切,但最近我冷靜地思考了一下,覺得問題可能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簡單,他有可能是被人陷害了。今天,得知王曉聰自殺的消息後,我算是徹底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什麼?”張天脫口問道。
“我想明白了,王曉聰絕對不是殺人犯!他是被人陷害的,而陷害他的人,應該就在咱們廠裏麵。”李正一字一板地說。
“那個人就在咱們廠裏麵?”張天有些驚訝,“你覺得他是誰呢?”
“我現在還不敢確定,也不能說。”李正說,“不過我相信他再狡猾,也總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時候!”
“你別說得太玄了。”張天不以為然地說,“連警察都沒法偵破的案子,你怎麼可能看出端倪呢?”
“那你等著瞧吧。”李正一邊往自己的宿舍走去,一邊說,“剛才咱倆的談話,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讓他知道了,咱倆都不會有好結果。”
“神經病!”待李正的身影完全從走廊上消失後,張天小聲罵了一句。在張天看來,剛才李正貌似推心置腹的一番話,正是他為洗刷自己嫌疑找的借口。張天不太相信,至少從心裏來說,他對李正仍然懷有一定的戒備。
從王曉聰宿舍的窗戶前經過時,張天忍不住朝裏看了一眼。王曉聰的房間已經很長時間沒人住了,窗戶玻璃上的窗紙破了好大一塊,地板上積著一層灰。屋裏的陳設極其簡陋,就一床一桌一凳而已。想到那個瘦弱的男人從此不再住在這裏了,張天的心裏有些難過,同時又有些恐懼。他不知道李正如果也搬離了這裏後,他一個人還敢不敢在五樓堅持住下去。
張天的目光掠過單人床,定格在床頭牆壁上的那張美人頭像上,經過專家的修補,那張美人臉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此刻那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正靜靜地注視著外麵的人,這令張天不由自主地感到心驚肉跳,他趕緊轉過身子,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放假的這三天幹什麼呢?躺在窄窄的單人床上,張天感到十分迷茫,就像對於自己的前途一樣,他的內心始終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朝什麼方向前行。化工廠肯定是不能待一輩子的,待在廠裏,隻能受窮一生,更何況工廠隨時都有倒閉破產的可能。之前,他曾幻想通過寫作闖出一條道路,並曾積極為之努力奮鬥過,不過效果並不理想。
“張天,你要不要一起下山去找房?”樓下,陳揚鋒叫了起來。
“找,找個屁!”張天用被子蒙住頭,讓自己與樓下的聲音隔絕開來。
令張天意想不到的是,當天陳揚鋒他們五個人便在山下找到了出租房,而且,五個怕死的家夥當天下午便要搬下山去住了。
這就意味著,偌大的單身宿舍樓,將隻剩下張天、李正和孫一平三個人了。
張天默默地幫著陳揚鋒他們收拾東西,說真的,他的內心也十分害怕,特別是單身宿舍樓一下要搬走五個人,這讓他心裏既緊張又難過,他不知道即將到來的黑夜,待在山上會是怎樣一種情景。
孫一平顯然比張天更緊張。他臉色蒼白,神情顯得很沮喪。因為與張天同住一層樓的好歹還有李正,而陳揚鋒他們搬走後,三樓將隻剩下孫一平一個人了。
隻有李正表現得很平靜,他寬闊的臉上的表情很淡定,就像送別與自己毫無牽連的人一樣,他似乎對陳揚鋒他們的離去毫無所動。
“走吧,一起去看看我們的新家,順便幫我們帶點兒東西下去。”陳揚鋒向張天、李正和孫一平發出邀請。
“好啊,送佛送到西,我幫你把這床被子送下山吧。”孫一平仗義地說。
“那我也送你們下山吧。”張天看看天色還早,也點頭同意了。
隻有李正不為所動,他搖搖頭說:“就十多分鍾的路,你們自己下去好了,反正離得不遠,我明天再來找你們也不遲。”
說完,李正徑直轉身,向五樓自己的宿舍走去。
陳揚鋒他們愣了一下,很快便扛起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山下出發了。
到了山下,在彎彎曲曲的巷道裏轉了半天,領頭的陳揚鋒終於在一幢破舊的磚瓦房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