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是薄暮。夕陽將殘輝輕輕塗上潔淨的玻璃窗,在天地間留下最後一抹熨燙。
社員早就走光了,如今美術部活室裏的,也不過是點點筆觸的沙沙聲。
輕輕地,紮烏黑馬尾的少女探入半個身子,非如往日一般高傲張揚的一雙墨綠色鳳眼隻溫柔如水地靜靜凝望著屋內的少年。
一筆,兩筆,三筆……如同嗬護著自己珍愛的收藏品,那支畫筆被那白淨而骨節分明的大掌如斯握著,每一下睫毛的顫唞,都精致得讓人心動。
英俊的麵容,優秀的家世,耀眼的身姿,輝煌的成就,可以把靜與動的矛盾如此和諧地融彙在那纖瘦卻絕對有力的身軀上,這樣的男生,一定會讓清原瑰在相視的第一眼愛上的吧。
輕輕地,她挑起一抹傲然的微笑,整個天地在瞬間被照亮。
這般偷偷窺視,可不符合清原大小姐張揚的個性呢。
聽到腳步聲的嗒嗒作響,優雅抬頭間,入目處是猶自背著網球包,明顯剛剛完成訓練的烏黑發色少女。靜靜將畫筆放上一旁的桌麵,禮貌起身,精市依舊那般溫和開口:“清原同學找我有事嗎?”
高傲,帶著傳承自皇親貴族的完美禮儀的高傲,明明是麵對著心上人,卻完全沒有本該的卑微與仰慕:“幸村別那麼客氣,看到我來了還要站起來。”麵前心知爭論無益的少年已是輕輕坐回,開門見山地,清原瑰輕輕開口:“是這樣的,我最近網球訓練遇到了瓶頸,努力了很久都沒有突破。幸村也知道我在女網部找不到對手,高年級的學姐也並不熟悉,思來想去其他認識的人裏還是幸村和我熟悉網球又好,所以想和幸村打一場,可能會對我的網球有一定的幫助。”微一頓,清淺語音繼續在空曠的教室彌漫開來,夾雜著趨向於童稚的軟糯,“而且幸村的網球所向披靡,對打一場的願望我早就有了。不知道幸村你方不方便。”
本就應該這樣的吧。網球是自己與他共同的愛好,不找機會打一場怎麼行呢?幸村君可不準拒絕呐,隻是打一場,怎麼會找得到拒絕的理由呢?
詭異的靜默。兩雙清澈鳳眼靜靜對視良久,似乎在斟酌著,輕柔舒緩的語音幽幽響起:“清原同學的網球確實很厲害。”目光觸上些微如釋重負的那一雙♪唇角,知道對方會以為自己答應了,鳶藍發色的少年未曾更改一絲一毫的語調,“但是和我打,你沒有資格。”
沒有資格?沒有資格!在初中女網界和三年級學姐分庭抗禮的玫瑰球神被一年級時即嶄露頭角的神之子拒絕了對打,理由不是忙碌無暇,也不是身體不適,而是沒有資格……身形一晃,纖長睫毛劇烈顫唞著,清原瑰抬手撐住桌麵以支撐身體的重量。即使在打擊麵前也迅速恢複了儀態,輕輕站好,夾雜著軟糯的語音猶自壓抑著起伏:“幸村可以解釋一下你的說法嗎?”該是這樣的吧。往日囂張於整個校園的高傲被喜歡的男生無情地打擊,以如此殘忍的方式,即使輸,清原家的大小姐也要輸得漂亮呢。
知道自己的話語打擊到了驕傲的大小姐,確有不忍,精市卻是難得的嚴肅:“其實我並不很了解緣由。清原同學你的網球確實值得為人稱道,但是,”一字一頓地,輕柔舒緩的悅耳語音輕輕響起,“你,不愛網球。”觸上麵前少女再也掩飾不住的愕然,並未曾因顧及對方的自尊心而停止,輕輕地,少年定定開口,“如果沒有愛著它,而是為了別的目的去打網球的話,你的網球,是褻瀆。”
不愛,網球嗎?明明知道作為高傲的大小姐她應該竭力維持住自己的儀態據理力爭,唇間的苦笑卻早已不可抑製地浮起,極其不像清原瑰地,她僵硬轉身:“這樣嗎?抱歉,占用幸村君的時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