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嶺總算明白了。明白過來的長嶺憤怒了,她指著珍珍的鼻子,罵了起來,你咋這麼不要臉呀,像狗一樣在地窨子裏也閑不住!
珍珍捂著臉,蹲在地上,一聲不吭地任長嶺罵。一個沒結婚的大閨女,懷了孩子,她還有什麼話說?
長嶺喘著粗氣問珍珍,你說這事咋辦吧?
珍珍低頭啜泣,出了這麼大的醜事,她哪裏知道怎麼辦呢?
見珍珍沒有主意,長嶺就自作主張說,你一個沒結婚的大姑娘,說啥也不能生孩子,過了年就跟我去衛生院,把孩子做了。
珍珍低頭不語。
長嶺抬高了聲音,你倒是說話呀,行不行?
珍珍哪裏敢說不行啊,她連忙點頭說,行,我聽姐的。
每年一過臘月二十,長嶺的公婆都帶著倆孩子回家過年,一直住到過了正月十五才走。公婆在家,長嶺每天隻能給珍珍送一次飯,而且都是後半夜公婆和孩子睡著了的時候。長嶺因為心裏惦記著珍珍的事,急於讓公婆帶著孩子早走,一過初五就開始故意找碴兒和婆婆吵架,把公婆氣走了。
公婆帶著倆孩子走了以後,長嶺氣得數落珍珍,為了你,俺一家子連個團圓年也過不安生。
珍珍羞愧難當。
長嶺要帶珍珍到公社衛生院,珍珍怕正月裏串親走動得多,遇到熟人,堅持讓長嶺幫她買墮胎藥。
長嶺敲打她,你還知道臊啊,我以為你沒臉了呢。
藥買回來以後,珍珍蹭著一直不願吃,拿掉肚子裏的孩子,好像摘她的心一般。
長嶺見她這樣,勸她說,你就狠狠心吧,孩子越大越不好做。長山的婚離不了,這孩子生不得。你想想,如果被你哥知道了,告長山拐騙婦女,孩子就是鐵證啊。再說了,你總不能在地窨子裏坐月子吧,你在地窨子裏待著沒人知道,孩子呢?總不能堵著孩子的嘴不讓哭吧?你不為自己,也得為孩子想想啊!
珍珍看著藥不住地掉眼淚。長嶺心裏也不好受,她也抹著眼淚說,其實我這個當姑的也不忍心,可有啥辦法呢?誰讓他來得不是時候呢。
珍珍看著藥,吧嗒吧嗒掉眼淚。
長嶺又勸,你還年輕,以後想要孩子,有的是機會。
珍珍咬咬牙把藥吃了。
果熟蒂落,生瓜難摘。珍珍吃了藥後,整整折騰了三天三夜,肚子裏的胎兒才徹底流下。看著罐子裏那團血肉,珍珍的臉痛苦地扭曲著,她把頭上的毛巾猛地拽下來,瘋了一般撕扯起來,轉眼之間,這條新毛巾被珍珍撕成一條一條的。
長嶺提起罐子要朝外走。珍珍抱住長嶺的腿,哭著說,姐,等等。珍珍拿起一張報紙展開,把罐子蓋起來,說,姐,外麵天冷,把孩子埋在一個向陽的地方。
長嶺的眼淚也刷的流了下來。
珍珍身上幹淨後,長嶺讓珍珍晚上搬到她家屋裏住,她說地窨子裏潮,怕珍珍身子落下毛病。珍珍卻死活不肯搬。她說,在姐家的地窨子做了小月子,已經罪孽深重了,怎麼還能去汙染你家的房子呢。長嶺發火了,你知道這樣,早幹嗎去了,你怕沾染上晦氣,可你如果死在地窨子裏,俺家不是更晦氣了?長嶺說到這個分上,珍珍隻好依了長嶺。
珍珍小月後,長嶺嘴上雖然也偶然責罵她幾句,但一日三餐卻變著花樣做。她還到村裏的藥鋪,找來了幾個輸液瓶子,臨上工之前,裝上熱水,送到地窨子,讓珍珍暖被子暖腳。
雖然隻是晚上住在長嶺家的炕上,但珍珍看得出來,長嶺每天晚上都提心吊膽睡不踏實,外麵稍微有點動靜,她就趕緊爬起來,隔著窗戶朝外看,生怕有人進來。
一滿月,珍珍就又搬回地窨子裏。
珍珍搬到地窨子後,晚上做夢,總是夢到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孩隔著小窗戶喊她娘,每次珍珍從夢中醒來,都是滿臉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