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京城時劫走燕飛竹,在江留醉、酈遜之和君嘯的食物裏下毒,火燒大理寺證物房,接走若筠和秋老板,諸如此類事事機先。她不服氣地想,好在趕上了柳家莊一事,沒讓他們傷了柳家兄妹的性命。她的嘴角溜出一抹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等著瞧罷。
在花非花往金王府去之時,京城另一處地方正有一雙眼睛透過小孔,朝一間屋子裏看著。看了片刻,那人對一個婦人道:“她怎麼樣?”婦人道:“先是高聲質問了一陣,後來沒說話,一直安分坐在那裏。”那人道:“吃東西了嗎?”婦人道:“始終強著不肯吃,倒是喝了些水。”那人點點頭:“你下去吧。”
那人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屋內錦被羅衾,全是富貴人家用物,桌上四盤可口小菜和一碗米飯俱已涼了。一個少女聽到動靜回頭,一雙眼有些紅腫,神情仍不失高貴。那人朝她欠了欠身,打趣道:“燕郡主好啊,我來給您請安。”
燕飛竹冷冷地移開目光,並不理會。那人繼續道:“姐姐莫非不記得我了,你說要做我姐姐,才過幾日就全忘了?”燕飛竹身子一抖,死死盯住他看。那人輕輕笑著,渾不在乎地道:“在下江湖人稱‘小童’,姐姐既是自己人,叫我什麼都行。”
燕飛竹咬著唇,前事一幕幕閃現在眼前,她心存憐愛的那個叫“許安康”的少年,竟然是聞名於江湖的殺手小童。被他如此戲耍,她氣得兩腮飛紅,見他走得極近,一怒之下驟然出掌。
小童早知她心意,身形甚是油滑,眼見掌要觸到身上,忽得騰開了數寸之地,伸手緊緊匝住了燕飛竹的手腕。她使勁拔了幾次,難以把手抽出,泄氣冷笑道:“放開你的手!”
小童笑嘻嘻道:“姐姐想打我,何必自己動手?”拿著燕飛竹的手,輕輕拍打自己的臉。燕飛竹嫌惡地撇過頭去。小童鬆開她,嘴角翹著微笑道:“不吃東西可不好,你看,你一點力氣都沒有,打架打不過,想逃也逃不遠。”兩指一夾,揀了一塊雞肉,在鼻間嗅了嗅,“好香!油而不膩,火候恰好,可惜冷了。姐姐若有胃口,我叫人去熱一熱。”
燕飛竹道:“免了。”小童靠近她,柔聲道:“姐姐若生了病,我們如何向王爺交代?”燕飛竹厲聲道:“你們還敢見我父王麼?”眉眼間恢複了冷然的神情。小童笑而不答,燕飛竹道:“隻怕你遇上了他老人家,天下就再沒‘小童’這個名字。”
小童點頭拍掌:“說得好,天下原本就沒‘小童’這個名字,這是別人叫的綽號,有來就有去,我換個新鮮的名兒也好。”他越是滿不在乎,燕飛竹越是生氣,然而又打他不過,當即劈手將他推崇的那盤燒雞朝地上摜去。
小童眼尖腳快,單足一伸,穩穩用腳麵接住了盤子,他從容笑道:“姐姐的脾氣未免太大,既不想吃,我就撤了這些菜,省得姐姐煩心。姐姐的性子急了點,需知接姐姐來此,是王爺的意思,我們不過是替王爺辦事,何必氣壞了身子?”
他俯身拿起菜盤放到桌上,轉身欲走,燕飛竹擋在了麵前高聲問:“你說什麼?是我父王叫你們綁走我?你到底是什麼人?”小童道:“郡主姐姐說錯一字,我們沒有綁你,是請你來此地。藍颯兒給你看的信物確是從府上來的,我們是自己人,可惜郡主好壞不分……算了,身子是你自己的。”
燕飛竹大聲道:“我可不信你的花言巧語!你們存心不良,分明想綁走我威脅父王。”她坐回床上,一下揪緊了錦被,斬釘截鐵道:“我決不上你的當,不能害了父王。”小童笑道:“好啊,好啊,郡主請便。”他走到門口,喊了個婦人進來收拾盤子。
燕飛竹想借機衝出門去,怎奈他正站在門口,沒有機會,門窗俱為鐵製,無法脫身而出。小童的視線裏似乎出現了什麼人,隻見他笑意更濃,朝那人喊道:“伊人影飄,這裏有個麻煩,你過來一下。”
燕飛竹不知他叫來了誰對付她,目光停在門口處等著。一片紅色亮進了她的雙眼,紅衣,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他像火似的燒進來,整個房間裏頓時多了份奇異的生氣。燕飛竹記起他的手段,怔怔地盯了他不語。
紅衣的臉冷得像冰,卻同時可以發光發熱,燒出人心底的熱情。燕飛竹發覺自己不覺盯了他良久,連忙移開目光,板臉凝視一旁的空地。
那片紅色裏有雙銳利的眼睛,朝房內看了一眼,對小童道:“你去看看回來的那三個笨蛋,這兒交給我。”
“他們回來了?事情如何?”
“我懶得問。”他說完,一步踏入房中。燕飛竹立即站起,警覺地注視著他。
小童拍拍他的肩,丟下一句話,“她再不吃東西,就要餓死啦。”放心地離開。
她看了他幾眼便想移開目光,那眼光讓她發慌。紅衣也不說話,在一張凳上坐下,隻拿眼神掃來掃去。
“我該稱呼閣下‘伊人影飄’,還是‘紅衣’?”燕飛竹不得已地問,感到自己必須說話。問過後她才發覺實是心中害怕,不敢提他們綁架之事。堂堂郡主決不能露出懼意,想到這裏,她努力平定內心的緊張。
“叫什麼都行。”他靜靜地道,“伊人影飄是我的名字,紅衣是我的綽號。”他說完便沒了話,似乎並不愛多說,能講這幾句已是例外。
也許是兩人之間有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加上他一直安穩坐定,她狂跳的心漸漸平靜,又坐下,直著腰身問:“小童說,是我父王請你們帶我到此,是嗎?”
“是就是吧。”
“這是什麼話?若真如你們所說,我該是客,為何把我困在此處不見天日?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