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痛失焉支山(2 / 2)

天亮了,血紅的朝陽映照著大地。隻見屍橫遍野、鷹飛鴉鳴,蒼涼至極……

遙遠的西方地平線上,緩緩駛來一輛牛車,車上坐著丹娜姑娘。車旁有一小隊烏孫護兵騎馬陪行。每行一程,便見血屍一片。護兵們觸目驚心,知月氏國已亡,遂陸續掉頭離去。最後,隻剩下兩名駕車馬弁,麻木陪行……

丹娜眉眼如舊,表情卻已曆盡滄桑。目光呆滯,形容憔悴。走著走著,她忽然叫停牛車,原來是路旁草叢中現出一簇色彩奇麗的紫色野花,她示意護兵給她采上來。

護兵拿刀剜下,遞給她,不解地說:姑娘,這是大藥芽子,看著是花,實則是毒草,你可別往頭上戴。

丹娜淡淡一笑,並不吭聲,摘下一片葉子揣入袖子……

當年的奴隸娃子現在的冒鬥王子,不,該叫他冒鬥單於了,昂首挺胸誌得意滿地以勝利者的姿態進入他當年受奴役之地。

先前賽馬會的那個觀禮台上,已經鋪上了新的紅氈。冒鬥端坐於正中席位,麵前赫然擺放著月氏王的首級。

台下,一邊是得勝的匈奴將士,一邊是當初未能逃走的一些月氏百姓。

冒鬥凝神端坐,若有所思地望著這一切。在這樣的時候,他想起了什麼呢?是他放牧過的羊群,還是陪他度過了艱難歲月的牧羊姑娘?抑或是他在宮中為奴摧眉折腰曲事權貴的委屈,還是被人施以酷刑慘叫連天的悲憤?

好像過了許久,又好像隻是一瞬,冒鬥終於站起身,向著台下的人群說話了:月氏國的子民們,你們不要恨我!眼前的一切,都是天意!如果你們的國王不做孽,他的頭怎麼能擺在我麵前?如果我沒有德行,又怎麼能即位單於,號令天下?這一切都是上蒼的意誌,上天的安排!如果你們還不信,請看這個——

冒鬥一扭頭,伸手指向懸在城頭的月氏城城匾,兩名士兵早有準備,隨著冒鬥的示意,齊心協力用手中的長矛一撬,城匾翻個個兒,隻見正麵是“月氏城”三個大字的城匾背麵卻赫然是“匈奴城”三個大字。

人群一片驚呼,隨既便紛紛跪倒在地,磕頭不止……

冒鬥笑了,這當然是天意。要不是他當初靈機一動,刻匾時瞞過監工的監視,偷偷刻了這塊兩麵匾,哪會有此刻的鬼斧神工天助神佑?

冒鬥得意至極,又轉臉對著自家將士說道:從現在起,祁連山已為我匈奴所有!以焉支山為中心,東邊為折蘭王領地,西邊為盧候王領地,這月氏城即為折蘭王府。二王各守職分,領民畜牧,守我疆土,不可有爭!

兩王率領眾將士發出一片山呼:歐哇——

忽然,人群後麵一陣騷動,丹娜的牛車緩緩駛入。冒鬥驚叫一聲,不顧身份,踉踉蹌蹌地撲了過去。車上的丹娜卻端坐不動,依然是冷若冰霜的樣子。

冒鬥急切地叫著:丹娜,是我,是我呀!

丹娜從牙縫中吐出幾個字:冒鬥,你心真狠呀、真毒啊!

冒鬥:丹娜,你聽我說!戰爭是一回事,愛情是一回事,國家是一回事,家庭又是一回事……你來了就好,我立刻組織儀式,扶你就正王妃位……

丹娜一聲冷笑:我在路上已經明白了一切。我已經吃過大藥芽子,再過一會,我就死了。如果你還能記得我們過去的一些事情,就請不要再殺我們的人,善待我們的女人和兒童……話沒說完,身子猛地一抖,一陣痛苦萬分的痙攣,口吐白沫,死在車上……

冒鬥哭叫一聲,一頭撞向牛車軲轆,額角撞破,血流如注……

與此同時,獨臂親王正率領著最後的月氏隊伍,在如血的夕陽殘照下,扶老攜幼,趕著殘存的牛羊,一步一回頭,戀戀不舍地向遙遠的西方走去。

後來不久,就有了那首流傳至今的蒼涼古歌——

失我祁連山,

使我牛羊不蕃息;

亡我焉支山,

使我婦女無顏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