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害人性命地從男人身上汲取陽氣來壓製鬼魂的陰氣,我動歪腦筋動到皇帝身上,妄圖索取龍氣來續命……
終歸還是……
或許、我想要活久一點,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我在酒坊賴了一天,神荼又是趕我走,神荼說到底是仙,我接觸仙氣身體會受損,我不情不願磨蹭著,心裏不斷湧上一直糾纏於我的疑問:我的歸宿到底在哪裏呢?
神荼用手指點了點我的後腦勺,認真道:“還有一個辦法。”
我一時有些愣怔。
神荼無奈地挑明了:“生死契。”
我拚命搖頭,腦海裏還是一瞬不自覺浮現出他萬古不化的平靜臉龐,這一晃而過的念頭讓我覺得自己無比卑鄙可恥。
生死契,與誰定下契約,便可以承了那人的命,但也就是說,雖然我可以活到那人的壽限盡,但死了那人卻要同我一樣灰飛煙滅,永世不入輪回,化為虛無。
我苦笑,誰又能知道所有還願意同我簽生死契呢。
一隻信鴿呼啦停在我肩頭,親昵地蹭著我,我摸摸它的頭,竹筒裏倒出來一張宣紙,紙上寫著:我想見你。
梅方的字跡。
我心髒跳的厲害,極其複雜的感情一齊淹沒了我,最終隻剩下一句尾音:他還是想見我的,他沒有害怕我、厭棄我,沒有。
我腳步從來沒有這麼歡呼雀躍,隻想著見了他要說什麼好,要不要說出那一句話,說了以後又該怎麼辦。
萬千言語卻全部破散在茫茫黑夜中。
我到了府上,迎接我的,是刀槍棍棒,是法杖業火。
我的手扶在幾案上,撐住險些要癱倒的身子,眼前滿是跳躍的燈火,讓我一時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梅方、梅方在哪裏?”
老僧一震法杖,眸光森寒:“他不會來見你。”
我緩了好一陣才將周圍看清楚了,倏爾一笑,驀地起身,腳步虛浮,衣袖擦過桌麵將桌上的茶壺酒盞皆拂到地上,一陣裂人心脾的碎響。
一念生,一念死。
我不是敗於人心,我從來不相信人心,我是敗於自己,我那麼的、想要去相信人心啊。
我毫無知覺捆妖鎖捆在了我身上,我從旁觀人的眼中讀出了一絲哀憐之情,我驟然笑起來,不加掩飾,毫無顧忌地衝那個人吐了一口唾沫。
我是昂首走上業火翻滾的焚台的,衣袍豔麗,微笑妖嬈,依依從前是風情萬種的止大人,高中狀元的浪蕩子。
業火灼了很久,久到百姓看著我臉上掛笑開始惶恐騷動,久到國師扇風引火到滿臉愁容,久到我眼前一幕幕閃過,終出現錯覺,錯覺裏,那個從來注意儀表的幹淨男子、那個臉上亙古不變平靜神色的男子、那個從來不為任何事動容的男子,帶著滿身血漬,發狂一般哭泣著朝我跑過來,穿透雄雄紅蓮業火,擁我入懷。
散了一懷的杏花香。
我不害人性命地從男人身上汲取陽氣來壓製鬼魂的陰氣,我動歪腦筋動到皇帝身上,妄圖索取龍氣來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