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下麵是一汪湖水,沿著溪水流出的地方,水深漸淺,淺岸上浮了一層細碎的冰,踩過,冰碎的音色空靈而美好。

兩個人狼狽地拖行向前,互相扶持,呼出的氣息仿佛也結了冰,陰慘慘的白色,小五道:“賢弟,我的腿好像殘了,要不你先走,回來再找我?”

小六瞪了他一眼,死命拖著他,要是她放下他,或許能活著走出去,可她怎麼能放他一個人在這凍死。

小五沒臉沒皮膩兮兮在她耳邊吹氣:“賢弟~”

小六臉一沉:“閉嘴!”突然轉身向後跑去,可一個玄衣人翩然截住了他們,奚維笑著,扭曲地笑著:“你說得對,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不殺了你是不會放心的。”

奚維的笑容愈加扭曲:“我還要你在死之前親眼看著陳小五怎麼被折磨死。”

一劍帶著刺骨的寒意直刺而去,按照奚維的判斷,小五隻能往左躲,若是往右,便刺到小六身上了,這樣這一劍可以刺進他的下膛,再向上一挑便可以剖腹,不會死,隻能痛苦掙紮。

而陳小五卻迎著劍鋒直挺挺撞上來,呲一聲利刃穿透血肉的聲音,正正穿透他的心髒,奚維有一瞬的不解,然而自己的左胸心尖的冷意使他清醒過來——一把鮮亮的匕首插在上麵,鮮血四濺。

陳小五的聲音是慣來的戲謔不羈:“奚大俠,黃泉路上有你作陪不寂寞了。”

雪越下越大了,潔白的飛雪覆蓋了十裏梅林,或融進冰冷的溪水消失不見,小五身上的溫度一點點在她懷裏消逝,她的手指一遍遍撫摸著他逐漸冰冷的臉,從微彎的眉毛,掠過渙散的雙眼,沿著直挺的鼻骨向下,在他薄削的唇瓣上流連。

小五沒心沒肺的笑了:“賢弟,為兄有事瞞著你,那塊小鐵片片是我私吞的,那牢頭其實隻收了十兩銀子。”

他視線越來越模糊了,隻能淺淺看出她的輪廓,可是沒關係,他早就能在腦海中將她一筆一筆描畫。

“賢弟,你不會怪為兄吧?為兄怕你突然成了高高在上的貴人,怕我再也觸不到你的衣角。”

“為兄總覺得啊,賢弟欠的我越多,就越離不開我——是不是很可笑?”

“賢弟,賢弟”他輕輕闔上了眼,用小時候勸哄她吃藥的可憐語調輕聲道:“賢弟,為兄有點冷,抱抱我好嗎?”

天地間突然安靜得連飄雪的聲音都那麼清晰——

頭頂大片大片的雪花飛落下來,覆蓋在兩人的發絲衣角,慢慢積起一層薄雪。

白了他的睫毛,白了他的雙眉,白了他的黑發,仿若此時兩人都老了,仿若此時兩人已經相依相偎了一輩子。

仿若這一段無幹世事風月的時光,真的地久天長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