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顯走開片刻之時,她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阿寶,當真是白芍推的你?”

顧晗轉過頭,就看見自己母親眼睛底的懷疑和不解,她從她的眼睛裏仿佛看到一種心痛,那種眼神告訴她,為什麼會這樣?

她心一涼,歪著頭看著陳氏,問,“娘親何出此問?”

“娘親為什麼問這樣的話?”她又重複一遍,“您可是覺得女兒做的不對?”

話還沒說完,陳氏眼中的心痛更加明顯,明明三個月前還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今次回來三言兩語就能將一個人置於死地,她在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兒?

“阿寶,娘親不是……不是要懷疑你,白芍雖然平日多有不敬,卻也罪不至死,殿下將她處罰至此,那板子打在身上為娘看著都不忍心,何況……”

“母親。”顧晗聲音驟然淩厲,有些鋒芒畢露的感覺,她問,“母親,若是這些人不解決,她們會如何待你?白芍今次做出這樣的醜事,便是大夫人也不可能放過她,何況她做過什麼自己不清楚?母親何苦來問女兒?母親,你這是不相信女兒?”

三個多月前,她還沒有依仗,父兄不在身邊,陳氏心底慈善,為人軟糯,她一個剛剛活了過來的人自然不會為了這樣的事情去和白芍和大夫人為對手,但如今時移世易,十四歲的顧晗已經在那場沉水事件中溺死,如今活過來的,不僅是顧家的二小姐,還是當年的顧修儀。別人欺負她她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那也不至於死罪啊?”

“母親,那是她該的。”

說完這句,顧晗便離開了荷風院,時辰不早了,她們也該回太子府了。

趙顯見到她時,已經不見了早上剛來之時的心怯,麵色不是上佳,可以看出來心情也是不太好。

她看他遠遠走過來,徑直提著裙角撲進他的懷中,纖細的胳臂剛好抱住那人眼神,在他懷中一動不動。

趙顯一臉好笑的看著自己懷中的小姑娘,摟著自己,而他的胳臂卻無處可放。好一會他才用手臂反摟顧晗,輕聲細語的在她耳邊問,“怎麼了?”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輕聲道,“殿下,我們回家吧。”

此刻,夏陽侯府二房已經不再是她唯一的棲息地,太子府也是她的家。

陳氏看著越走越遠的馬車,滿心都是不舍,眸子裏的神情都是擔心,還夾雜著莫名的傷感。

她在思考,究竟是自己錯了,還是怎麼了?是她太心慈手軟優柔寡斷?

陪顧晗回夏陽侯府耽擱了一天,折子堆了一書房,全部都是上訴綏陽侯高敏的折子。趙顯看著這些上訴折子,一臉嘲諷,真是牆倒眾人推。誰也高尚不過誰。

皇帝春獵歸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整日躺在床上不曾起來,這折子現下也是直接送進了太子府,而不是長生殿。本來還有瑞王分擔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現在瑞王被發配,端王又一蹶不振,所有的重擔全部落在趙顯一個人肩上,這一忙就是這個晚上。

等到了西華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隻是平日此時應該早就休息了的人,今晚卻意外的點著燈,他可不會覺得那人是因為感謝他才會給他留一盞燈。

想起她下午時候的表現,之前又是隻有陳氏跟她在一起,定當是自己母親有什麼話讓她深思的。

等他走進去,顧晗果真是坐在床上,一動不動,隻穿著褻衣,被子被她放外邊上,連個角也沒蓋上,他走過去將被子往她身上蓋,然後輕輕撫摸著發絲,問她,“怎麼不開心了?”

顧晗雙手抱著膝蓋坐在床頭,頭埋在臂彎裏,深深地,像是沒聽見他的話。

很久,她鼓足勇氣抱著趙顯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裏,直到眼淚浸濕了他的寢衣,顧晗才慢慢啜泣出聲。

趙顯也不知她是怎麼了,一句話也沒說,就這樣紅著眼睛抱著他,心裏一陣一陣的揪著疼,問她,“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哭的這麼傷心?是蔣嬤嬤不給你吃飯嗎?”

原本還傷心難過的要死的顧晗,聽聞他拿蔣嬤嬤開玩笑也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在他的懷中醞釀半天,才甕聲甕氣說了一句,“蔣嬤嬤才不像殿下這樣不正經,怎麼會不給臣妾飯吃?”

“那是什麼比吃

飯還重要?”他看向顧晗,眸光沉沉,“對於你來說。”

殿下,她就不能有點追求嗎?

她憋了一口氣,最後哭笑不得,“殿下不許開玩笑。”

趙顯自己一個翻身坐到床上,然後抱起顧晗,讓她半個身子都依偎在自己身上,問她,“那究竟是什麼讓你哭成這樣?”

顧晗原本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他的好,但現在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組織了語言,她才娓娓道來,最後又問了一句,“殿下也覺得我心思深沉歹毒嗎?”

趙顯的手僵在半空中,繼而緩過來抱住她,下巴定在她的發上,聲音平緩而清爽,又帶著一股特有的清潤,“怎麼會,你可是阿晗啊。”

若是別的人,趙顯肯定覺得這個人別有心機,不是良人,但換了顧晗,他就從心底裏心疼。他放心心尖上捧著的人,為什麼要讓人如此懷疑欺負?就算是她的母親也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