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有個念頭,寫一本關於中國女人的書。

當我把這個想法說給朋友們時,他們的反應幾乎都是瞪大眼睛看著我:“曉峰,一個大男人,你寫一本關於女人的書?開玩笑吧!”

20年前,我幾乎遇到相同的眼神,相同的疑問。

1992年,我打算成立醫藥保健品廠,專門生產婦女保健用品。聽到這個消息,許多朋友都奇怪:“曉峰,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搞起女人用的東西啊?”

要回答這兩個看似相同的問題,還得從20年前說起。1992年是中國一個有重要曆史意義的年份。這一年,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的南方講話,吹散了發展道路上的迷霧,讓老百姓吃了定心丸。從那時起,中國改革開放的方向更加明確,步子更快。同年10月,中共十四大明確了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目標。1992年以後,為什麼有那麼多人“下海”辦公司?這都是當時中國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時代大背景決定的。

我也是當年千千萬萬“下海”辦公司中的一個。為什麼我會選擇做婦女保健用品,這與我的人生經曆有關。

其實,我是一個不安分的人。我的老家在陝西省鹹陽市涇陽縣,我生在農村,長在農村。鹹陽地處關中,土地肥沃,氣候溫潤,物產豐富,自古以來就以“天府之富饒”而聞名。但是我出生後,正趕上“文革”。從懂事開始,莊稼地裏就有“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的標語,我從小飽嚐吃不飽、穿不暖的滋味。等長大成人,走的地方多了,我慶幸,不管怎麼樣,關中地區還算是好的。往北走,那陝北才真是窮得叮當響。

上高中時,“商品經濟”成為報紙上的熱門新詞,社會上搞販運、做買賣的人多了起來。當時,縣上最大的鄉鎮企業家經常到學校搞捐贈,在學校千人大會上講話。我與幾個兒時的夥伴商量,咱也做點生意,掙點零花錢。說起來寒磣,我收過破爛,寒暑假經常去賣水果。每天一大早,我們推著裝了300來斤水果的車子,從涇陽出發,過鹹陽,一路往西安趕,返程時又從西安買些日用品到涇陽賣。一來一回能掙個一二十元,這在當年,頂得上一個幹部半月的工資了。

忙活了一陣,小賺了一筆。但這買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我琢磨著換一個路子。聽人說販運藥材有利可圖,於是我躍躍欲試投身其間。但那時,國家的政策對藥材生意還沒放開,我覺得風險太大,就此收兵。幾個月的藥材買賣沒掙多少錢,但對我的人生道路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一是我無師自通,喜歡上了藥材,也掌握了不少與藥材相關的知識。二是我走出了關中,看到了更大的世界,看到更多老百姓的真實生活,了解到了更多農村人缺醫少藥的現狀。

為找到好的買家,我曾去了趟陝北,聽人說那裏藥材資源少,把關中的藥材運過去興許能賣個好價錢。到延安、榆林轉了一圈,我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陝北的窮困超出我的想象。老百姓吃的是黑豆摻和米糠、秕穀煮的“錢錢飯”,隻夠半飽;穿的呢,老爺們兒一件土製羊皮襖,翻著穿,幾乎要穿多半年。就這,老百姓還說,比前些年強多了。跟當地人閑談之中,聽了不少這方麵的故事。上世紀70年代周總理陪著越南外賓到延安,被群眾多次“擋車”,他們一麵歡迎周總理20多年後再回延安,一麵向總理訴苦,說日子過得還不如當年毛主席在延安的時候好。周總理的心情可想而知,他對陪同的延安領導說:“延安人民哺育了我們,使我們取得了全國革命的勝利,但是延安的農業還很落後,我們對不起延安人民。”

有一位老紅軍對我說,這兩年好多了,基本能吃飽飯了。老紅軍先前吃不飽飯嗎?這位老紅軍是抗戰前參加革命隊伍的,在新中國成立前夕離開部隊,又回到村裏種地。這樣的紅軍老戰士在陝北還真不少,20世紀80年代,多數年齡在60歲上下。他問我:“娃兒去過北京嗎?”我說沒去過。他得意地說,我可去過一趟。毛主席紀念堂蓋好以後,中央把我們這些老戰士請到北京去看毛主席他老人家。我記得是住在一個叫什麼門的賓館,可高級了。睡的床軟著呢,不習慣,睡不著。在北京住了五六天,除了去看毛主席,還去了故宮、天安門。一日三餐,都是大米白麵,雞鴨魚肉,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些好東西。油水大,吃撐了,腸子掛不住,好多人都跑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