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父親說要接他回家,要供他讀書的時候,他才沒有立刻拒絕。
因為這,他過了一段“正常”的生活。
穿上規矩刻板的校服,跟著一群屁事兒不懂的破孩子,坐在窗明幾淨的教師裏,聽那些所謂的老師用無聊的音調講那些不知所雲的內容。
講得他昏昏欲睡。
在魏陽短暫的人生裏,那是一段無聊到神奇的生活。
隻可惜不久之後,他就從其他孩子背著他的竊竊私語裏,聽到了“野種”、“混混”、“我媽讓我離他遠一點”的評價。剛剛被壓抑在心底的仇恨之火,就在一個毫無預兆的黃昏,熊熊燃燒起來。
他把那兩個背後說他壞話的同學打進了醫院。然後順理成章地,他被開除了。
那個所謂的父親不但安慰他,還說他不該跟同學打架,讓他去醫院道歉。
自小被遺棄的恨意,和現在這股不被理解的怨氣交織在一起,讓他對這個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男人,充滿了厭惡。他開始繼續那種在他父親眼裏“誤入歧途”的生活,開始在這個男人對他嘮嘮叨叨的時候不耐煩地大打出手。
——可每次動完手,他都無法抑製地對狼狽地躺在地上的男人,產生一種交織著後悔和心疼的情緒。這是他的父親,雖然這父親懦弱到一無是處,但畢竟是這世上唯一肯對他抱有善意的人,但緊接著,他就會想起,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男人,他何至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季子淩抬起眼睛,用那種痛苦糾結複雜難明的目光,看著坐在他對麵的……厲揚。
厲揚:“……”
那個時候,季子淩的整個精神都是放空的,在他的世界裏,隻有他和父親兩個人,在租來的陳舊的空蕩蕩的屋子裏。之所以會對著厲揚露出那種表情,僅僅是因為他站的位置和厲揚坐的位置成一條直線而已。
但厲揚卻不會這樣想。
他看著小破鳥那種目光,一瞬間覺得他明明也愛自己嘛之前真能裝,一瞬間又忍不住回想自個兒到底是哪兒招惹到他,讓他用這種恨之入骨的眼神看著自己。
——厲揚差點兒被季子淩一個眼神帶入了戲。
還好他意誌力夠強,僅僅迷茫了兩秒鍾就迅速找回了神智。這時候他看著季子淩的眼神,充滿著一種不能為外人道的欣賞和得意——這是我的小破鳥呢。
試鏡順利通過。
雖然並沒有當場宣布結果,但看鄭中興滿意的笑容,應該□□不離十了。
入戲太深的後果就是……等季子淩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已經在厲揚的車上。
厲揚勾起一邊唇角:“睡醒了?”
“嗯。”季子淩沒跟他抬杠,隻是微微偏過頭去看了他一眼,心情有點兒微妙——這個人喜歡他?這個人喜歡他。這個人喜歡他!!!
厲揚輕描淡寫道:“演得還行。”勉勉強強有點兒嫌棄的語氣。
但是!
一直密切注意著厲揚表情的季子淩,卻看到一抹稍縱即逝的微笑劃過厲揚的唇角。那微笑跟他平常裝模作樣的時候很是不同,帶著一絲如沐春風的煦暖,和一點朝陽一樣的燦爛。
“我知道我演得非常好,”季子淩說,“多謝誇獎。”
厲揚:“……”小破鳥這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怎麼就這麼招人愛呢?
眼神不對,前方高能預警!在厲揚的狗爪子趁等紅燈伸過來之前,季子淩已經頗有先見之明地把自己縮成了一團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