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1 / 2)

頭喚她,“阿嫵阿嫵”連聲地喚。

行昭高聲回了是,將拐過屏風。卻見方皇後容光爍爍,見行昭進來,便將手頭上的書卷放下,笑著招手,“來了?阿舒呢?前些時日見著行景的幼子。長得像他娘,很精神,我當時就在和蔣明英說,那時候我要死磕羅家準沒錯兒,你瞅瞅現在你哥你嫂子兩人過得多舒爽…”

雖是燃著沉水香安神,可方皇後哪有一點像個病人啊!

合著就想將她騙進宮啊…

行昭長舒了口氣,把阿舒抱給方皇後,向裏移了移,將就坐在方皇後腳邊。

“蔣明英說您不舒坦,快把我急死了!”

方皇後樂嗬嗬地接過阿舒,笑道,“是不舒坦啊,昨兒個吹了風,今早又咳嗽了兩聲,蔣明英不也沒說錯。”

這是在耍賴…

阿舒現在說話還說不清楚,咿咿呀呀地去揪方皇後的高髻。

行昭趕忙把兒子往回攬攬,嗔怪,“您說說您…”話到一半,終是笑著至住了,轉口道,“初九老六與我就搬進來了,您要想阿舒,我直管讓他跟著您睡,日日夜夜都跟著您,反正您是甭想撒手了。”

阿舒咯咯笑,方皇後也跟著笑,笑著笑著,麵容卻慢慢淡下來。

行昭也跟著端起身子來。

沒過多久,便聽方皇後道,“昨兒個德妃帶著她的內侄女到鳳儀殿來,十三四的年歲,花骨朵兒一樣,濃眉大眼的又能說能笑,再擱三年,提親的人怕是要踏破小娘子家的門檻。”

行昭輕“嗯”了一聲,沒把話接下去。

“當我看到皇帝死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是不信的。我伸手去摸他的手,卻發現怎麼捂也捂不暖了,這才恍然大悟,他原來真的是死了,和我過了幾十年,折磨了我幾十年,心狠了幾十年的枕邊人總算是死了,放鬆之後竟然是想都想不到的大慟,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不想想,因為做的想的,一切的一切都沒了意義。愛人也好,敵人也好,都不在了。徒留我這麼一個人,肩上擔著兩個人的愛恨糾葛活下去,太累了…”

方皇後聲音漸漸沉下去,阿舒大約是一路過來累著了,臥在方皇後膝頭有一搭沒一搭的打嗬欠,蔣明英伸手去接,方皇後好像回過神來似的,擺擺手,“就讓他這樣睡吧,裏間在收拾箱籠,到處都是浮塵,小心嗆著孩子。”

行昭接手鳳儀殿,方皇後便遷至慈和宮。

一代一代,新陳代謝,大抵如此。

一語言畢,方皇後又扭過頭來瞧行昭,神色陡然暖起來,像在看稀世珍寶又像在遙隔遠方的他人,“德妃的心思,我哪裏會看不懂?年紀正好,家世正好,相貌正好,正正好能在國喪之後,入選宮中常伴君側。先把人帶到我眼前看一看,無非是想過個明路,等時候到了,再想推辭也就難了,這是常有的事,合情合理,至少德妃還沒明說,還算是做得體麵…”

行昭突然覺得氣都喘不上來了,胸腔好像被一團東西塞住。

三年國喪,不許婚嫁。

這就是行昭一直很平靜的緣故,再有心思鑽營,也得等三年之後,若是給她三年,她還沒本事將宮裏頭治得和端王府一樣嚴實,這個皇後她趁早別當了。

可饒是如此,還是有人眼神動也不動地瞅著後宮這麼大塊肉。

“不可能,讓德妃絕了這條心。”

行昭說得很輕,可是斬釘截鐵,“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說我善妒也好。說我執拗也罷,吃糠咽菜無所謂,住茅屋草房也無妨,就這麼一條,男人是我的,別的女人休想碰。”

“你的男人是皇帝。”

方皇後大歎一聲,“這就是我今日火急火燎將你叫進宮的緣故。你自小便看似寬和卻最是執拗,看準了絕不撒手。若老六是閑散宗室,你仗著自小情分與淑妃的偏袒,自然可以求仁得仁。可如今老六已然上位,他是皇帝!阿嫵,你身在世家長在皇家,如何總看不透?女人算什麼?不過是玩意兒,是男人製衡撒歡兒的東西,我初嫁入宮時,先皇身邊已有王氏,我個性烈不烈?卻也隻能硬生生地忍下來…”

“有一就有二。姨母,當日您本就不該退讓。”

這是行昭兩世加在一塊兒,頭一回反駁方皇後,“製衡?身份?憑什麼要用女人來製衡廟堂高樓?納一個出身清流的女人為妃就能拉攏清流了嗎?抬一個出身武家的女人當嬪就可能手握兵權了嗎?或許會有影響,但是影響絕對不會是一錘定音的。先皇母族不顯。出身懦弱,自然要依仗妻族外家勢力,可老六手段硬,個性強,七手八腳往他內宅塞女人——先甭說我許不許,老六自己個兒都覺得憋屈!”

方皇後愣了一愣,一時語塞。

這是底線,同時也是掙紮。

行昭深知這一點。

老六的默許、行景的退讓或許可以讓這對共經生死的君臣選擇平和的方式進行交接,這不是悲劇,是真實,可有時候卻忘記,真實往往就是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