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1 / 3)

光寒和軍裝

梁曉聲

這是我第二次認真讀光寒的小說了,當然指他的這一本小說集。此前我還認真讀過他的一部小長篇,那也是反映當代女兵情感生活的小說。他筆下的女兵們也當然都是海軍的女兵們。

因為光寒曾是海軍某艦隊的一名校官。

我認識光寒,差不多是在十年前了。那時《十月》編輯部和他所在的艦隊聯合舉辦了一次筆會,我參加了,光寒也參加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光寒是以艦隊詩作者的身份參加的。

人們總以為詩人必是些個性張顯的人,其實這是很想當然的。我接觸過的老中青詩人,倒是性情沉靜內向的偏多。光寒尤其如此,他給我的印象是斯文,矜持,沉默寡言。一言以蔽之,一名儒氣十足的海軍校官。

後來,就聽說他轉業了。

轉業了的光寒,仍喜愛詩,不斷有發表的詩作寄給我。

再後來,他在寫給我的信中,就流露出了對寫小說這件事的向往。

我則自然是鼓勵他的。

現在,他於小說方麵也開始了收獲,我很為他高興。

我還沒讀過光寒其它題材內容的小說。我讀到的,都是他反映海軍女兵情感生活的小說。

光寒與他曾穿過的海軍的軍裝,顯然已結下了某種不解之緣。

海軍的軍裝,其色彩和樣式,是軍隊中最帥氣的軍裝。似乎也可以用最“酷”的軍裝來形容。在全世界各個國家的軍隊中都是這樣。大海賦予了海軍特殊的氣質。除了戰爭的洗禮和考驗,海軍官兵平時還要經受波濤洶湧的大海的洗禮和考驗。隻有海軍士兵的服裝叫“海魂衫”——“海魂衫”,多美啊!無論字麵上看還是說出來,都是那麼的美。也隻有海軍,才有“旗語”。海軍一出動,官兵也許便在相當長的日子裏不離開軍艦,而那是一種吃在艦上,睡在艦上,列隊在艦上,站崗在艦上,分分秒秒不離開艦的關係。除了宇航員在宇航時與宇航船有同樣的關係,世界上幾乎再也找不到另外一種人與事物的親密關係,超過於海軍與軍艦的親密關係。

我想,或許正是這樣的原因,使穿過海軍軍裝的人,願意向人們一再講海軍的故事吧?

但光寒的小說,幾乎不涉及海軍在海上的生活。他筆下所寫的,都是海軍官兵的陸地生活。和陸軍差不多的生活。而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寫海軍女兵的情感生活。他筆下雖然也寫到了海軍軍官的男人們,但那是因為,他們與她們的情感發生了糾葛。因而我們也可以認為,光寒的這些小說,放大了看,同時揭示了當代中國軍隊女性官兵的情感生活的麵紗。那是使人肅然起敬的麵紗,因為它的英武。而在它的下邊,關於愛的情感,卻又是相當纏綿,相當纖細,相當動人的。

在光寒的詩性的眼看來,海軍女官兵一個個都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多情;而海軍男官兵們,一個個又是那麼的具有男人的吸引力,那麼的相貌堂堂。

在光寒的筆下,因為他們和她們,非是尋常的男人和女人,而是軍人,所以他們和她們的愛又都是那麼的內斂。內斂而又熱烈,而又強烈。強烈得使我們從字裏行間每每間接體會到情感與軍紀的衝突。一種受理性約束的衝突。

讀到過太多的,無節製的情愛描寫的小說的人,讀光寒的關於海軍女官兵的情感生活的小說,會有一種純潔的感受。盡管,他筆下也寫到了他們和她們的婚外情愫。內斂的表達方式,使那一種情愫因分寸而動人,而產生又纏綿又感傷的效果,而具有了感傷意味的詩性。

從光寒以他的筆調所寫的海軍女官兵的字裏行間,我覺出光寒是一個特別溫愛女性的男人。他既深切地體恤著嗬護著她們對待愛的情感,也似乎因了她們的不得不的理性和內斂的方式而心疼她們。而建立在這兩者之上的,首先乃是他——一個曾穿過海軍軍裝的男人,對她們的敬愛。

我讀光寒的這些小說,也心生出對於她們的敬愛來。

在光寒的這些小說中,由於所描寫的對象不同,愛與金錢不發生關連(除反映抗戰時期舊海軍生活的兩篇外),愛與權力、地位也不發生關連,愛也不和愛以外的什麼目的什麼動機發生關連。愛就是愛情——男人對女人或女人對男人的相互吸引,因了風度,因了性格;因了美麗,因了活潑或沉靜……愛情顯得很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