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站在酒店樓頂的護欄上,白色婚紗隨風飄蕩,臉上雖是淚痕斑駁,卻依舊美麗不可方物。她想起了另一個叫做芷若的姑娘,近千年前,她也在婚禮上被未婚夫拋棄,而她卻選擇了另一種極端的方式報複整個江湖。

身後有人勸慰她:“你這麼些年的苦都熬過來了,這又算得了什麼?千萬別想不開。先下來,下來再說好嗎?”

是啊,她經曆過命懸一線,經曆過父母雙亡,經曆過至親的遺棄,經曆過福利院暗無天日的年複一年,經曆過求學的艱辛,落魄的流浪……今天,不過是她的新婚丈夫在婚禮上拋下自己與別的女人遠走。這與以往的種種苦難比起來算不得什麼,卻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我不是為他而想不開,隻是這樣的人生活得沒有指望。你曾說我這前半輩子就把生生世世的苦難都經曆了,下輩子我一定可以幸福。所以,我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幸福。”

站在24層的高度向下凝望的時候她也猶豫過。人們常說人死之前會看到他這一生所經曆過的那些刻骨銘心的時刻。而她的猶豫卻正是因為害怕看到自己前半生走過的路,每一段都是淩遲一般痛徹心扉。

還好,真正墜落的時候什麼都來不及多想,隻是眩暈,整個世界都在顛覆,然後一聲巨響便是徹底的解脫。

其實,忘川也可以很美,那些彼岸之花每一朵都像是用鮮血凝結而成。奈何橋上那一碗孟婆湯,飲下便可以忘卻這一世的煎熬與苦難。

早已冰冷的身體卻突然有了一絲溫度,然後漫延至全身,身上輕盈暖軟的感覺雖然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心裏卻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悲傷。那樣的感覺她曾有過,便是自己親眼看見父母慘死在自己跟前的時候。

“小姑娘,你沒事罷。”

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老人白須銀發,衣不染塵,敲上去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

她坐起身來茫然自古,浩瀚的大海,滿地的屍首,一個青年男子懷抱個六,七歲的小童哭的聲嘶力竭:“少主,少主我對不起你。”那孩子顯然已經死透了。

眼前的老道士一臉慈祥,身旁站了個十來歲的小男孩,麵色蒼白,口唇發紺,明明是酷暑的天氣,卻不住的發抖喊冷。

旁邊的船上有人呼喊她的名字:“芷若,芷若,我的女兒。”

她轉頭望去,一個中年男人渾身是血伸著手向著她的方向爬過來。他艱難地說道:“芷若,爹爹對不起你,這便是要去地下見你苦命的娘親。隻是,隻是你還那麼小,便要隻身一人在這人世間謀生。你答應爹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在男人的手即將觸碰到她的時候,他卻斷了氣。

苦命的人,臨死之際竟然錯認了女兒。她這樣想著,歎口氣站起身來走至那船夫跟前,伸出手去撫過他的雙眼,使他輕輕合上。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雙手卻是如此稚嫩小巧,活脫脫就是孩童的手。她又對照著那男童看了看自己的身高,自己竟還比他矮了一截。

那青年男子走到老道士跟前,抱拳道:“老道爺武功高強,小人生平從來沒有見過。不敢請教老道爺法號?”

老道士微笑道:“老道武當張三豐。”

那青年男子‘啊’的一聲,上前行禮道:“老道爺原來是武當山張真人,難怪神功蓋世。常遇春今日有幸,得遇仙長。”

芷若這才意識到他們的裝束,行為舉止,說話方式都與自己的時代相去甚遠。聽他兩人的談話,再看了看眼前荒蕪的場景。她轉而麵向張三豐身旁的小男孩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張無忌。”男童顫唞著嘴唇氣若遊絲的答道。

常遇春帶著他的小主逃命,卻遇見了朝廷的追兵,正巧帶著張無忌的張三豐從少林而來救下他們,而船夫卻因此喪命,留下了一個孤女,而她正巧不巧重生在了這個與她同名的孤女身上。現在的她便是——周芷若。

芷若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命運如此,饒是掙紮逃避也敵不過上天的安排。這便是她的命,也是芷若的命。即便重生也要她親眼見證至親的離開。

她想:罷了,罷了!既如此,她便替這周芷若好好活著,千萬可別再為了張無忌那王八蛋和滅絕那老賊尼誤了自個兒一輩子。

常遇春找了個地方,把他們家小主安葬了。他身上有傷便和張三豐商議著上船再說。一行人向前走去,芷若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她心裏此刻正盤算著,若是隨他們去了便要卷入這紛繁的江湖,從此不得安寧。還得被張三豐送去峨嵋,讓滅絕那老尼當作棋子一般任意擺布。可若是不去,自己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尚未成年,又手無縛雞之力,在這人世間要怎麼活下去?

正在她猶豫之時,張三豐卻轉過頭來微笑著問道:“小姑娘你叫芷若?”

她點點頭:“周芷若。”

“漁家女子,名字倒是起的優雅脫俗。你可還有家人?”

“並無家人,隻得我與爹爹二人住在船上。”

“如此便是家破人亡。小小姑娘,如何安置才好?”張三豐歎口氣:“你就先隨我們上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