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投湖,漣漪千重。
一個早上,江寧的豪門公館裏電話機都嫌不夠用了。
“除了她還能是誰?你忘記啦?學校開除她出了通知的,人人都看到了……對啊,虞四少去找了校長,槍都拍到桌子上了,才讓她回去上課的。”
“哎呦,我念給你聽哦……我家婷婷看到,說這一段寫的是小霍哦,是真的伐?小霍啊?”
“這怎麼說的?哪個作死的這麼大膽子……那丫頭就不是個省事的,她還有個小囡咧,不知道哪兒來的……”
“頭兒,這寫的……不會是顧小姐吧?”
呂忱抖著報紙從桌上跳下來,咬開筆帽,在文章裏勾出個圈:“還有這兒,您看……留英受訓,叔父是黨部要員的空軍將官……不就是您嗎?嘿,這胡說八道的,也不怕總長封了他的報館。”
“這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一早上到現在,陳煥飛桌上的電話就沒有停過,父親和叔父相繼嚴辭詰問之後,母親又若無其事地打過來“閑聊”,隻字不提那篇新聞,隻說:
“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嬸嬸上次帶來的那個林小姐,我倒是挺喜歡。你要是不想現在結婚,先訂婚也好,相處一段時間,熟悉了再結婚,感情更好……”
呂忱訕訕笑道:“……頭兒,實話實說啊,寫的還挺好看的。哎,顧小姐真是戴季晟的女兒?”
陳煥飛一臉不願意搭理他的無趣表情,“是又怎麼樣?”
呂忱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裏頭寫邵司令跟參謀部請辭去國,‘或與此女有關’,難道顧小姐真是有意……”
“你都說是‘胡說八道’了,還琢磨這些幹什麼?” 陳煥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我是說寫您那段兒是胡說八道,這個……說得過去啊!邵司令走的時候,您不也覺得怪嗎?”
陳煥飛看著他,又好氣又好笑:
“寫我的是胡說八道,寫別人的就是真的?你早上出門兒撞到頭了吧?
去告訴其他人,基地裏不許議論這些子虛烏有的事。”
“是。”呂忱吐了吐舌頭,銜命而去,報紙卻落在了桌上。
陳煥飛看著他勾出的粗黑圈子,心事微沉。
這麼一篇東西,費心費力,卻有些莫名其妙,若是一年前弄出來,倒是有動搖人心的功效,可現在灃南已定,即便它字字是真,也於大局無礙了。況且,弄這麼一篇文章,風險也極大,就裏頭被它編排的這些人,不必說虞浩霆,就是他,也未必沒有叫人求生不得的法子。什麼人要花這麼大的工夫去抹黑一個女人?
一念至此,不免有些擔心,出了這樣的事情,父母長輩不過是擔心總長那裏對他心有芥蒂,他自知無礙,時過境遷也就算了,可她呢?總長眼看著要再進一步,外人看來,她要做總長夫人原本就難以差強人意;如今流言廣布,她要怎麼辦呢?
真是“好”文章!
處處似是而非,又件件有據可考。
虞浩霆疊起報紙,先撥了官邸的電話:
“夫人起床了嗎?
今天如果有電話找夫人,都不要接進來,就說夫人不在。如果夫人要出門,讓她務必等我回去。”
這人對她的事知道的這麼清楚,又如此處心積慮,一定是他身邊的人,可他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會是誰,又有什麼理由這樣做?他正思量是叫誰去查,當值的侍從官忽然敲門通報:
“總長,汪處長有事想見您。”
大概也是為了這件事,虞浩霆搖頭一笑,“叫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