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阿娘告訴我，隻要兩個人互相愛著，這世間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開。後來我才知道，阿娘她騙我。
我承認，遇上阿列之前我從沒有想過要報仇的事。
並非是我不肯，而是我如今隻是一介靈魄之體，就連這紫禁城也難進，更別提親手殺了那狗皇帝。
我每日都要鑽進別人的夢裏，替人完成心裏的願望，以此為代價，在夢裏殺掉他，食取他的夢來存活。除此之外，我什麼也做不了。
可是遇見阿列，這一切都變了。
是下新安城正是繁花似錦的季節。上元佳節，夜裏我坐在城樓上望下去，燈火通明，喧鬧非常。可偏偏一股冷風拂過，我打了個噴嚏，一不小心便從城牆上翻了下去。
接住我的，便是阿列。
我瞪著眼睛一臉驚恐地看著他，一是被嚇壞了，二是詫異，他居然可以看見我，而且也竟然可以觸摸到我。
他朝我禮貌一笑，將我放了下來，我發現他身後跟著一隊威武的羽林衛，這才仔細地打量起了他。
城樓上懸掛的燈籠發著紅光，打在阿列的臉上，將他的笑容襯得格外溫柔。他濃濃的粗眉下一雙透亮的眼睛，笑起來左邊嘴角還有一個不深的梨渦。
最最重要的是，他亦是披堅執銳，一副英武的樣子。
許是我盯得太久的緣故，他笑得有些僵了，連忙問道：“姑娘沒事吧？”
我輕輕搖了搖頭，他便行了禮，兀自朝城內走去。
那時候我暗暗覺得，一定是天意。
十五年前，中原皇帝為求不老之術，聽信國師的諫言，在文水中遊修築大壩攔水，欲取我魚族血肉。水源一斷數月，又逢盛夏大旱，下遊水位急劇下降，炙熱的陽光照在不深的河水裏實在炙熱難耐。阿娘帶領下遊魚族上岸遷徙，不料被駐紮的官兵一網打盡。
混亂中，一把利刃從我的腹中貫穿而過，我渾身失去力氣，絕望地倒在文水河岸上。閉上眼睛的前一刻，我還看見族人們被大刀斧鉞切分肢體，鮮血大股大股地流進河水中。阿娘就靜靜地躺在我旁邊，我想叫她，卻剛剛張開嘴就沒有了知覺。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變成了靈魄之體。
後來文水龍王可憐我，教我做起了這食人夢境的勾當，我才得以用著一絲的氣息，在這世間得以存活。
那天晚上，我在一婦人的夢裏打探到了阿列的消息。
那婦人說，阿列是中原皇帝親封的鎮遠大將軍，十六歲帶兵以來從無敗績，三年前被皇帝派遣去平定東方夷部侵擾，如今大勝而歸，如今就住在城西將軍府。
我心中大喜，似是得了什麼天大的秘密。
作為交換消息的代價，我沒有拿走婦人的夢境。所以那天頂著火辣辣的陽光走到將軍府門外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渾身一軟，整個人就朝著台階倒了下去。
突然間，身後一雙有力的臂膀將我挽住，本想用力將我的身體扶正，卻沒想到力氣過大，我整個人又軟塌塌地朝後倒去，他反應不及，我的腦袋重重摔在石階上，霎時間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