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03:00 新月 crescent(下)(2 / 3)

大娘幫我把花包得嚴嚴實實,又給我找錢,剛把錢遞到我手裏,突然笑著小聲說:“哎喲,剛剛好,我老公來了。”

她說著就開始收拾東西,動作麻利地把幾個水桶一提,裏麵剩下的花擠一擠,就騰出一個空桶,看來今天生意不錯。

我回頭朝她望過去的方向看,一個跟大娘年紀差不多的男人從一輛殘疾人車上走下來,你一定見過那種殘疾車,就是在火車站、汽車站拉客,有個很小的車廂可以坐人的那種三輪殘疾車。

他下了車走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他其中一條褲腿竟然是空的!肥大的短褲隨著身體的擺動空空蕩蕩,但是他拄著拐杖動作麻利,力氣也大,三下五除二將大娘的兩隻桶提上了車,讓賣花大娘坐了上去,車子空間很小,大娘擠在一堆花裏,肥胖的身子倒被那些花擋住了,隻露一張幸福的笑臉,很美好。

她朝我揮揮手說:“再見,丫頭,節日快樂。”

我也朝揮手,說:“節日快樂。”

但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好像吃了沙子一樣,梗著堵在心口,很難過。

誰會注意他們呢?誰會在意一個殘疾大叔和賣花大娘的愛情呢?誰想知道他們這一生有沒有向對方說過我愛你呢?但這就是普通人的愛情,普通人的七夕,普通人的情人節,無論有多少玫瑰,多少燭光晚餐,多少酒店包房,多少別墅鑰匙也抵不上的,相濡以沫的愛情。

評論

七夕節,看似跟老一輩的人沒有關係,但是有誰知道他們其實也在用一種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方式慶祝著,很喜歡也很向往這種不離不棄,天長地久的愛情,願他們繼續幸福快樂的生活。

From :lXXX0( 匿 名 )

The sixth night —— 鍋爐匠的兒子與小提琴老師

City —— 上海

Storyteller —— 小睿

我常常會去公園找一個老人聊天,他姓文,我叫他文爺爺。

文爺爺今年已經九十六歲,獨居,身體硬朗,思維清晰,每天都會花六個小時的時間做數獨。他說做數獨可以讓人集中思維,可以防止老年癡呆,人老了就沒有那麼多要動腦筋的事,但腦子不用會生鏽,還是要動一動的。

文爺爺這一生的傳奇,堪比任何一部電視劇,但其中有一個故事,讓我最動容,是關於小提琴的。

文爺爺一生收過很多很多學生,一直到今天,九十多歲高齡了,還有兩個學生每個周末會來跟他練琴,他免費教人拉小提琴已經有七十年了。

文爺爺年輕的時候,在上海收了一個學生,是一個鍋爐工的兒子,姓張,很喜歡小提琴,小張跟著文爺爺學學小提琴,一個教得認真,一個學得認真,兩個人關係非常好,不是父子勝似父子。

小張跟文爺爺學了多年小提琴,後來文爺爺因為工作關係離開上海到了南京,師生倆就此分別,但偶爾會有聯係。

文爺爺來南京之後在一所大學裏麵教書,在此期間,他的第一任妻子去世了,幾年之後,娶了第二任妻子,但第二任妻子脾氣古怪,她不喜歡爺爺跟小張來往,一直阻撓他們聯係,不僅不許他們見麵,包括通信通電話也不允許,從此,師生倆的聯係越來越少了。

很多年之後,有一回小張從上海到南京來,給文爺爺的孩子打了電話,說他路過南京,想見文爺爺一麵,就在火車站見,看一眼就行。但是因為種種原因,這一麵最終也沒有見上。兩人在同一座城市,相隔十來分鍾車程,卻仍未能見上一麵。

時間就這麼孤單地前行,誰也不理會,慢慢地,小張年紀大了,成了老張,在一次中風之後半癱瘓了。老張的老伴身體也不好,同樣癱瘓在床,老夫妻倆都住進了養老院,一個住樓上,一個住樓下,一開始老張還能哆哆嗦嗦地爬上樓去看看老伴,後來身體越來越不行,對於普通人來說,隻是一層樓的距離,跑幾步台階就行,可是對於這對老夫妻,卻連見一麵都難。

住進養老院不久之後,老張的老伴就去世了,剩下老張一個人。養老院常常會來一些義工,有一個好心的男孩一直照顧他,陪他聊天,老張跟男孩聊到了自己跟文爺爺的事,他太想念文爺爺了,做夢都想見他一麵,跟他說說話。常常念叨著,怕是這輩子也見不上了。

義工男孩很想幫老張聯係上文爺爺,但因為年代久遠,文爺爺的孩子們也出國的出國,搬家的搬家,找起來很難。

義工男孩發動了身邊能夠找到的所有關係幫老張找文爺爺,他們知道文爺爺的姓名,知道文爺爺以前的工作單位,而且文爺爺以前在大學裏麵當老師,找到大學就能找到文爺爺的電話,順著這條線找下去,一路輾轉,還真的找到了文爺爺女兒的聯係方式,最後終於通過文爺爺的女兒找到了文爺爺。而這時,文爺爺的第二任妻子也已經去世,沒有人再幹擾他們見麵,但是,這次阻止他們的,是歲月。

文爺爺年事已高,已經不能坐車到上海來看望他的學生了。

老張知道找到了自己的老師很高興,但是,他也知道文爺爺年紀大了,將近九十歲的人,經不起旅途折騰,對他來說,知道了文爺爺還活著,身體還硬朗,就夠了。

但義工男孩覺得就這樣放棄太可惜了,兩個半輩子沒有見麵的老人,生命對於他們來說,隨時可能戛然而止,不管怎樣,都要讓他們見上一麵!

最終,義工男孩想到了一個辦法:寫信!讓文爺爺給老張寫信,寄到上海,然後由他來讀給老張聽;老張想對文爺爺說什麼,就口述,義工男孩幫他寫,寫好之後寄給文爺爺。就這樣,兩位老人在義工男孩的幫助下通過信件來交流,寫信告訴對方這麼多年自己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關於小提琴的堅持,關於音樂的夢想,兩個人大半輩子的時光,在信件裏重新演繹,交換信件這件事就這麼一連持續了很久。

但是,老張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雖然收到文爺爺的信成為他生命中最開心的事,可信件畢竟無法代替見麵,那個時候,互聯網也沒有現在這麼發達,怎麼辦呢?義工男孩又想了一個辦法,他用DV錄了一段老張的視頻,自己親自趕到南京,把老張的視頻放給文爺爺看。又在南京為文爺爺錄了一段視頻,然後把文爺爺的視頻帶到上海,在老張的病床前放給他看。

就這樣,兩個大半輩子沒有見過麵的老人,以這樣獨特的方式終於見上了一麵。

不久之後,老張去世了,但是他在走之前見恩師一麵的心願已經達成,走得毫無遺憾。

而文爺爺在老張死後,雖然仍教學生,卻很少自己拉琴了,因為一拉琴就會想起往事,想起那些曾經的朋友,他們已經一個個離自己而去,爺爺的琴聲裏,隻有孤單。

評論

看了這個故事,我決定去做義工了。

From :劉XXXg( 匿 名 )

The seventh night —— 中國式母親

City —— 南通

Storyteller —— 小吹

我媽媽這輩子就是一部苦情大戲,在我長大之後,回望她的前半生,有一種恍如噩夢的感覺。

媽媽年輕的時候特別要強,處處爭第一,典型的模範生,是鄰居們責備自家小孩的時候拿來對比的那種“別人家孩子”。

媽媽高中畢業那年,有天晚上跟同學去看電影,當年看一場電影可不像現在,那時候要走好幾十裏路,才能看上一場露天電影,那天看完電影回來的時候,因為路遠,她搭了鎮長兒子的自行車。第二天消息就到處傳開了,說她跟鎮長的兒子在談戀愛。

謠言越傳越烈,本來沒影的事被添油加醋傳得沸沸揚揚,而且說得很難聽,說媽媽趨炎附勢巴結鎮長,勾引鎮長家兒子,小小年紀耍手段,說不定連考上大學都是走的後門,媽媽一氣之下,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連大學都沒有去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