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時的周瑾,一心想著不能再讓人死了,卻沒注意到也有一顆流彈朝著她直射而來。
當她發現的時候,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她的親兵,一個笑起來有著兩個淺淺酒窩的女孩子,已經在她身後倒下。
她為她擋下了那一發流彈。
“花落,你還好麼?你撐住!”她當時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打過很多場仗了,但從沒窘迫到需要人為她擋子彈的時候,而且在那之前,她真的沒想到,本應隻存在於熱血話本、影視作品中的這種為他人犧牲的事情,有一天真會在她眼前發生。
而是被救的還是她自己。
說不上是一種什麼滋味,周瑾憑著最後一絲理智將人拖到了一處大石背後,在呼嘯的槍聲中,手忙腳亂地掏出軍用止血劑企圖救下她。
可血雖然止住了,卻無法阻止她的身體越變越冷,看著這個她之前一直沒怎麼注意的年輕人不住地發著抖、吐著血,她知道,她沒有辦法了。
“你傻啊你,擋什麼擋!你和我一樣麼?我就算被打中也不會死的,你逞什麼能啊你!”周瑾跪在她身旁,眼中第一次帶了那樣深沉的哀戚。
“能為您擋下這一擊,我,我很高興。”被周瑾這樣看著的士兵卻露出了滿足的表情,她傾慕地看向周瑾,眼中滿是驕傲:“您會受重傷,如果真的被打中的話,那樣,就真的逃不出去了。大校,您不能死,我隻是個賤民,我死了也就死了,可您,您這麼耀眼,比天上的太陽還要奪目,怎麼能死在這裏呢?”
周瑾不知道她是這樣看她的,一時間,心中難過得厲害,隻能盡力為她按壓著傷口,可她的呼吸仍不免越來越急促。$$思$$兔$$在$$線$$閱$$讀$$
“我也是個賤民,和你們沒什麼不同。我這雙手也和你們一樣,開過急速下落的礦車,摸過漆黑到能把手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染黑的礦石,我十三歲之前,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所以我們沒什麼不同,你又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聽著周瑾帶著憤恨的話語,年輕的軍人笑著搖了搖頭,眼中並未因她的自我揭露而幻滅什麼,反而更加驕傲:“我知道您的出身,但您仍然是太陽,因為您比我們耀眼太多。我知道,如果不是想著要帶著,帶著我們這些人殺出去,您一個人肯定逃不出去的。是我們,我們連累了您。”
肺部的空氣被用掉了好多,卻一直難得有新鮮的空氣補充進來,她又低低地咳嗽了幾聲,繼續道:“您是那樣的出身,所以您是我們的希望,上校,初代的賤民可能是罪有應得,但他們的後代不該遭遇這種待遇,我們這樣的人活得多辛苦啊,可我們大多數人,根本都沒有犯過任何罪,所以,所以您如果能逃離,請想辦法改變賤民小子們的命運。”說完這些話,她的臉上已經發青,她本來不可能能撐這麼久的,可就是憑著一口不甘地淤積在心中的氣,她一定要講這些話說出來。
周瑾用力地點了點頭:“我答應你,如果我能逃離,我一定想辦法赦免賤民。”這其實,也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啊。
“願太陽的光輝永遠,永遠與您同在......”隨著她這句話落定,士兵臉上現出滿足的表情,安詳地閉上了眼。
周瑾拿過她手上的槍,重新投入了戰場......
這場被後人評為元帥一生中最驚險的三大戰役的其中一場戰役中,跟著周瑾成功突圍的不到十人,這些人後來無一例外成了周瑾的得力屬下,或是說,也正是這場戰役之後,周瑾才真正開始有意識地在軍方培養自己的勢力,開始蓄積力量。
而真正令她將這一切做到極致的,其實是皇後娘娘。
帶著一身鮮血、一身硝煙從那個修羅場般的敵營回到帝*的大本營時,周瑾對所有人都保持了一種懷疑的態度,她甚至差點便控製不住地衝進指揮所殺了元帥,可也正是那個時候,曾經在一個月夜裏給她送過武器的那名大校再一次出現在了她麵前。
帶著皇後的誠意。
第七十二章 .瑾落清池(五)
這場戰役發生在秋天,雖然戰場上的絕大部分花草樹木早已凋零在綿延的炮火下,但偶爾還能在路邊看到一兩棵孤單佇立的老樹,因為天氣的關係,它們的樹葉已經染上了金黃,叫風輕輕一吹,便會迫不及待地從枝頭落下,灑落滿地金黃。
那無邊的落葉如同碎金一般,是比夕陽的光輝還要美麗一些的。
周瑾之前也是這樣認為,軍營生活枯燥乏味,在不用打仗的日子裏,她除了思念林池外,便還是看書。極少數的時候,她才會將目光放寬一些,也隻是在這時,她才會對這種在她看來十分雞肋的景致抱有一點欣賞。
而她從那場戰役中成功逃脫時恰恰是深秋,樹木已經褪去了金色的外衣,現出了光禿禿的枝丫,隻留下一兩片不肯離去的枯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這景致的淒涼,正映著周瑾內心的寒冷。因此,在與大校去往某個帳篷的途中,周瑾突然出手斬斷了一棵默然立在路旁的老樹。
看到那些飄零的樹葉,她會不住地想起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