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鬆了一口涼氣,原來是回家探親。難得他也有想家的時候。
“順便,我最近在修煉辟穀之術,有傷元氣,抓隻鮮嫩的狐妖來補一補也好。”
鮮嫩……
狐妖……
陣陣冷風吹過,我仿佛看到院子裏所有人表情都裂了。
通靈師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出山之前要焚香、沐浴、齋戒。不巧密宗也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出山之前務必要大擺筵席,海吃一頓。當行規和師門規矩衝突,我毫不猶豫地選擇酒肉穿腸過,祖師心中坐。
故而,我喝多了。
六師兄拔劍的時候,我還沒從宿醉中清醒過來。
“師兄,你是不是走錯方向了?大門在東邊。”我揉揉眼睛好心提醒。
二師兄插嘴道:“清寧打算開鬼道,你跟著走就是了。”
“……”
所謂開鬼道就是縮地成寸,日行千裏,其間八方土地聽從號令,用身體築路搭橋,一個不小心,施法者就有可能被守在道邊的妖魔攝去魂魄,生吞活剝。如此陰邪的法術,連師父都不敢常用,沒想到六師兄竟然這樣托大。
須臾間,一道天雷劈下。
六師兄長劍一割,前方的空地上立刻出現了一個灰色的裂縫。
“跟上!”
我還來不及猶豫,二師兄就一把把我推進了裂縫:“趁著師父沒發現,快快快!”
“我×你大爺!”呼嘯的狂風從耳邊掃過,我氣急敗壞地捂著摔痛的屁股罵髒話,卻見二師兄從上方探出一個頭來大喊:“好好培養感情啊你倆,師兄我等著你們回來辦喜酒,嘿嘿嘿——”
六師兄二話不說,抄起鬼道上一塊巴掌大的石塊砸了過去。
伴隨著某人淒厲的慘叫,裂縫合上了。
黑暗中,氣氛尷尬得要命。
八百年前的舊事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恨不得衝出去逮住二師兄往死裏抽,嘴上卻是輕描淡寫:“賤人一個,六師兄犯不著理會。”
大概是六師兄也覺得二師兄夠二的,他轉過臉去,說得比我還輕描淡寫:“走吧,路上聽見有人叫你的名字,千萬別回頭。”
“嗯。”
結果一路上都沒人叫我的名字。
想必是六師兄的名號在妖魔道殺傷力夠大。
窄窄的一條道延伸向前方,兩邊的景色飛速地變化,這種感覺沒來由地讓人想吐。六師兄在前麵走得越來越快,就在我頭暈目眩快要跟不上的時候,他猛地停住腳步,我一頭撞上了他的背……
“廢柴。”
麵對蹲在路邊幹嘔的我,六師兄做出以上點評。然後,他對空朗聲道:“既然走不動,那就打吧!”
話音剛落,對麵就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笑聲——原諒我用了鬼哭狼嚎這個詞,因為確實太難聽了。而發出笑聲的,是七八個穿著道袍的玄門弟子,看他們那麵部抽筋不懷好意的樣兒,我就知道,這群雜碎打算搶道。
土地老兒不會分身術,一個地方隻能開一條道,通常來講,誰先請的路誰先走,方向不同的,得等先來的走完才能走。六師兄加快速度已經是給了這些人麵子,沒想到他們非撕破臉不可。
不過,玄門的人有皇族撐腰,殺個人放個火不在話下,搶道對他們來講簡直不叫事。
“我還以為是誰呢,兩個小毛孩而已,叫聲爺爺,放你們過去。”一個滿臉橫肉的大叔輕蔑地大笑。
“老南,別有眼不識泰山,明明是兩個美人。”另一個歪瓜裂棗糾正道。
“哈哈哈哈,說得也是,美人嘛,就應該乖乖待在家裏繡花!要我說這道也別搶了,和爺爺回去,包你們欲仙欲死!”
“你他媽,真是沒天理了,男人都不放過……”
……
又是一陣鬼哭狼嚎地笑。
六師兄眉一挑,也笑了,嘴角的一抹豔色讓我想到三月的春花,花謝的時候,對麵那個想讓他欲仙欲死的大叔捂著心口的血洞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