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撩起覆在耳朵上的軟發,歐陽禦清偏了偏頭不解,“你要打耳洞嗎?不是說怕痛?”
“不是我的,住院時在床上撿到的。”
“誰的?”他好奇地湊過頭來。
“八卦!”這回輪到她狠狠地朝歐陽禦清額上一彈,然而歐陽禦清注意到的是子夜並沒有回說不知道。
“不拿去還嗎?”
“嚇?”
雖然連想象都覺得痛苦,隻是如果這次你沒有平安醒來,留下的遺憾那麼多你不會後悔嗎?讓你絕對放心不下的,不管什麼時候都記掛著的人和事有我就夠了。
在那句話的影響下子夜鬼使神差地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離開一段時間的這個地方一如記憶中的印象,既熟悉又陌生,小甲在電話裏告訴她這個時候隻有夏珊珊在裏頭。
站在門口她盯著門鈴許久仍是下不了決心,手幾不可見地顫唞著,舉起數次又放下,多年建立起的隔閡果然不是一時半會的心血來潮就能翻越的,腳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腦海中突然浮現的卻是受傷昏迷前夏珊珊焦急驚叫的表情,原來夏珊珊也會因為她露出這樣的表情啊,那是什麼時候啊,居然還有閑心留意別的事情……她不由得苦笑,如果,如果就像歐陽禦清說的那樣,一刀刺下來說掰掰了……
心忽地揪緊,有些長久以來的錯誤和互相折磨是該結束的時候了,枷鎖不摘除不行!猶疑不決的手終於摁了下去。
事先接到了小甲回來的電話,夏珊珊不疑有他聽到門鈴就直接拉開了門,猶帶病容的女孩似乎也對此感到措手不及,看那表情,她以為夏子夜下一秒就會逃走,又或者是她會先一步關門落荒而逃,然而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她們依舊站在那裏隻是彼此凝視。
“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夏珊珊的臉上毫無表情,接近虛無。
“學長說,夏家姐妹……都是膽小鬼……真是的,完全反駁不了。”已經下定決心開了口的少女無奈地輕笑,哀傷而溫柔地看著她,再一次清晰堅決地對她說,“一直以來,都對不起……”
膽小鬼……
心髒仿佛挨了重重的一擊,滾燙的淚水像積聚了許久般突然打落,夏珊珊用力地捂住了唇,不讓難以壓抑的啜泣聲輕易瀉出。
仿佛一直壓在身上深沉的重量一下被抽走,身子卻突感乏力,不停抖動著蹲了下去。
“珊珊,怎麼不吃胡蘿卜呢?媽媽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個了不是嗎?”
“……”
“真乖,媽媽果然沒有記錯。”
“珊珊,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往常的成績有這麼差嗎?媽媽告訴你,無論如何我的孩子絕對不能比那個外麵生的差知道嗎?”
“珊珊怎麼老往外跑呢?我記得你很喜歡坐著看書不是嗎?”
“珊珊……”
每一次她叫著自己的名字,自豪地向外人稱讚著完全不屬於自己的優點。好害怕,好害怕如果自己做錯了什麼,秘密就會被揭開,她是不是,又會變成一個人?
好害怕,害怕每一次聽見、看見“外麵生的孩子”被斥責嘲諷的時候,身體裏痛得不斷抽搐的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是不是會被誰聽見?
好害怕,假如麵具打碎,互換的角色被發現,她是不是,會從燈火明亮的舞台上摔下,必須再次躲回陽光照不見的角落默默哭泣?
好害怕,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即便早已拋棄了自我,卻仍然無法完美地扮演那個人的角色,掙紮著看自己一天天變得更加醜陋而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