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的目光停留在那句“來日共賞美酒”上,不說話。
“主人曾說,夜雨大人送來的酒都好喝極了,所以他總是會先喝夜雨大人送的酒。但他現在卻幾乎不動夜雨大人的酒了……也就是知道你要來了後,主人才拿了瓶寒潭香,主人嘴上不說,但我和輕絮猜,是主人又在鑽牛角尖了,他懊悔為什麼自己讓夜雨送來的酒隻剩下這麼點了。”白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有一次,主人喝得有些醉了,進了酒窖,我不放心,就悄悄地跟了過來,結果看到主人對著這麵牆坐了下來,一邊喝酒一邊說‘你這家夥怎麼那麼久都不給我送酒了?’”
林臻向來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白穹說話也並不煽情,但林臻聽完白穹的一席話後,隻覺得心頭又暖又澀,感動得來不知所言,唯有長長一歎。
夜雨是真正地把顏鏡當做知己,所以才會知其所好,年年送來好酒,即使不知對方身在何處。
顏鏡也是真的把夜雨看做知己,所以才會懊惱,才會埋怨,才會願意傾力幫助林臻。
然而,顏鏡當時恐怕萬萬也沒有想到,這會是夜雨送給他的最後一批酒。
共賞美酒之約,已從“來日”變成了“無期之日”。
據說寒潭香是用高山寒潭水釀成,口感清涼,不知道顏鏡喝著這裏的酒時,覺得是涼還是冷?
但無論是怎樣傷感懷念,顏鏡這種人,都是不會表現出來的吧。
“拿一瓶這個上去吧。”林臻伸出手觸到冰涼的瓷瓶,卻是在想,多少年前的夜雨,是不是也這樣握過這個瓶子,堅信著顏鏡一定會回來?
他雖是夜雨的兒子,總被人說像,卻終究不是夜雨。
一切都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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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白穹和林臻又抱了兩壇女兒紅,才去向顏鏡交差。
適時秦雲等人也回來了,陸曦尋和輕絮去做了幾道清淡的小菜,邪鬥前些日子就不知跑哪裏去了。顏鏡家也沒有擺設用來待客的大桌子,一群人幹脆就在房間裏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就這麼吃吃喝喝的,竟然也其樂融融。
顏鏡吃的很少,幾乎就動了兩筷子蔬菜,然後就把著杯盞,優哉遊哉地喝著酒。
離淵喝的是女兒紅,他不像顏鏡一樣酒量大,幾杯下肚,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不自然的潮紅,他笑道:“在天界時,從未與你對酌過,真是可惜。”
顏鏡道:“當時你滴酒不沾,我有什麼法子?不過也好,仙露瓊漿也沒人與我搶。”
離淵喝得醉了,竟笑了起來。
曾有一個人,不許他喝酒,說是傷身體。
也就是這麼一個人,逼得他絕望得跳下輪回道,從此也開始學著借酒澆愁。
林臻聽著兩人在講天界的事情,好奇道:“能給我講講你們前世的事情嗎?”
顏鏡嘴角輕揚,有幾番自嘲:“有什麼好說的,就是高高在上千百年,無聊無趣。”
“蕭陵是蒼龍,那你和離淵是什麼,也是四靈嗎?”
“不是,我是南鬥的益算星君,而離淵是南鬥六星君之首,司命星君。”
林臻撓了撓頭:“能給我講一講南北鬥的事情嗎,我還不是很清楚。”
回答的不是顏鏡,而是一旁的離淵,他笑眯眯道:“‘南鬥司生,北鬥司死。’聽過這句話嗎?”
林臻點了點頭,第一次邪鬥用人身來找他時對他講過。
“生與死,本就是世間最為對立的兩樣東西,分別司管著生與死的南北鬥,自然也容易出矛盾與分歧。”離淵歎了一口氣,“最開始頂多是兩派互不來往,但後來天樞……也就是北鬥七星君之首,野心太大了,近百年來慢慢地開始排除異己,妄想稱霸整個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