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轉頭看向秦雲,似笑非笑:“要不是我破了府外的結界,你小子還進不來呢。”

秦雲一愣,說是陸曦尋進不來他還能理解,畢竟是個半鬼之身,但關他什麼事?

邪鬥見秦雲的反應,心裏明白了一二,敢情這小子被附了身還毫不知情呢。

現在沒了礙事的屏障,陸曦尋和初碧早就到了林臻跟前。方才有屏障相隔,現在離得近些了,陸曦尋將林臻臉上的圖紋看得更加清楚,反而沒了最開始的猙獰之感,一股敬畏從心中油然而生。

她的手挨上那比兩根臂膀加起來還粗的樹根,發現想要扒動它是不可能的。她的手開始發青,指甲在眨眼間長得如針一般長,她用指尖劃過樹根,卻發現根本無法像劃普通樹木一樣,一劃即斷,她用盡了所有力氣,都隻能在樹根表麵留下淺淺的痕跡。

而很快,就連那淺淺的痕跡都消失不見,

秦雲拔出長刀,也向樹根發起攻擊,然而這更是無力,幾刀下來,樹根仍然完好如初,而刀身卻已經開裂。

初碧急道:“這可怎麼辦?”

邪鬥一點都不急,悠然道:“我都說過了,要靠殿下自己。”

林臻苦笑:“要是我能自己掙開,早就不在這裏了。”

邪鬥卻道:“誰讓你掙開?”

林臻愣道:“不是你說要靠我自己從內破壞嗎?”

邪鬥逼近林臻,一雙細長的眼眸就深幽神秘,他湊到林臻耳畔,一字一句道:“你是渡離,身上流著魔王和天女的血,你何須掙脫?你要做的,是讓這個像樹根一樣的固執的蠢物,敬畏你,臣服於你腳下。”

林臻不明白邪鬥是什麼意思,然而聽著邪鬥的這番話,他體內的血液好像沸騰起來一般,慢慢冷下來的身體又開始發燙,他的眼眸暗紅,臉頰上的圖紋淺了又深。

邪鬥退了回來,微笑道:“如果你是發狂的野獸,那隻能歇斯底裏地怒吼。但是若你是覺醒的王,那就命令它,讓它滾蛋。”

林臻想起了夢境裏的夜雨,那個豪氣萬丈的男子,傲看天下,指揮萬魔千妖百鬼,一個字一句話都足以讓人心生尊敬與敬畏。

而他抬頭,看到在邪鬥眼中映出的他的樣子,卻是如此狼狽不堪,像是一頭發瘋後遍體鱗傷的怪物,在做最後的掙紮。

要是讓夜雨見了自己這副模樣,想必會是十分失望吧。

他與梓幽,皆卓然超群,卻生了他這麼個不成器的兒子,還為此喪了性命。

林臻咬了咬牙,閉上了眼睛,腦袋裏開始回憶過去的種種,回想夜雨,回想梓幽,回想那個身負重傷卻還要帶著他跑了整整七十二年的淩西。

等林臻再睜開眼的時候,秦雲等三人都覺得他與之前不一樣了。

不用細看,而是直覺告訴他們,林臻不一樣了,他渾身上下散發的,不再是先前的頹廢與悲憤,而是一種狂傲之氣。

他的眼睛紅得像那日被燒紅的天空,右頰的黑色紋路慢慢地褪去,隻留下眼角的一條如柳枝一般的印記。

他的眼神凜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雖是被困於此,卻反倒像是他淩然於萬物之上一般,居高臨下,他的語氣不複溫和與謙遜,整個人都非常倨傲。

“滾。”

這一個字,他這三天說過太多次,尤其是對蕭陵,然而沒有一次,是說得如此冷靜,就像是對開口本身的必要,都覺得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