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朔二十一年,當今聖上下旨將秀女蘇憶錦許給了藩王殷末,定於京中完婚後便遠赴邊疆,不得隨意返京……
至於這蘇憶錦如何入了秀女名單,自然是貴妃蘇舞氏在背後搞的鬼。
蘇憶錦不願屈從聖旨,偷偷溜出儲秀宮,潛往霜華殿私見殷黎,欲表明心跡,請求殷黎勸說其父皇收回旨意,奈何卻被貴妃蘇舞氏撞破,杖刑後拖回儲秀宮。
其後,蘇舞氏為絕了蘇憶錦私會殷黎的念頭,更是想了一毒計。
她派人將冠以九皇子之名的折子上呈給皇帝,折中條條罪狀直指京中以蘇姓大戶為首的一係列商人巨賈,稱其偽造大祀神禦之物、乘輿服禦物,造禦膳,誤犯食禁,無人臣之禮,是為大不敬。
皇帝大怒,判滿門抄斬,念及蘇憶錦已許配給藩王,特予赦免。
自此,蘇憶錦深恨殷黎。
蘇舞氏卻如釋重負,她借殷黎之手,既除去了心腹之患,殺光了藏匿於蘇府的知情人;又斷了蘇憶錦對殷黎的念想,自認一石二鳥之計。
奈何她機關算盡,未能算得自己此舉為九皇子殷黎添了莫大的罪孽,致使舍利蒙垢,殷黎再碰不得。未多日便心性大變,森然可怖,周身散布黑氣,一如噬人魔物。
蘇舞氏驚駭至極,憶及普法禪師多年前所言,再不敢耽擱,連夜將九皇子殷黎偷遣至普光寺剃度為僧。隨後,普法攜殷黎閉關禪房整整一夜,無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及次日,九皇子恢複如常,攜舍利赴京麵聖。
自此,世間再無殷黎此人。
至於蘇憶錦,家破人亡的她再無後顧之憂,遂抗旨於大婚之夜逃走,從此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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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令人唏噓不已的宮廷秘史就這麼從釋空口中緩緩道出,又在嫋嫋的佛香中沉澱下來,其間秘辛將永遠湮沒於曆史的長河中,不為世人所知……何修喟然歎息,也不知是為那才學過人的九皇子殷黎,還是為那苦命雙子蘇憶錦。
“和尚,或者該說九皇子……你這麼坦誠,難道就不擔心我會管不住這張嘴,將其散布出去?”
“往事已矣,”釋空神色淡然,“再者,小僧既已將此事告知,自然是信得過施主。”
何修哼了一聲:“信得過我?既然信得過我為何有所隱瞞?”
釋空怔了怔。
“咳,就比如你與普法在那禪房內呆了整整一夜,怎會不知發生了何事?”
“釋空確實不知,不知何故當夜之事全無記憶,普法禪師亦不願相告。”
何修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釋空不知道,他卻是大約能猜到的。當晚那位應該就是殷黎精分的另一重人格了,搞不好是深宮裏壓抑太久的副作產物。
“那我再問你,若蘇憶錦潛往霜華殿順利私會殷黎,表明心跡後,九皇子殷黎可願為她抗旨?……可會娶她?”何修一雙眼緊緊盯著釋空,他迫切地想知道,那個七情六欲尚存的釋空到底會做出何種抉擇。
釋空搖了搖頭。
何修緊繃的心忽然一鬆,卻又聽他淡淡道:“釋空非是殷黎,無從得知。”
“……哦。”
何修悶悶道。
“但蘇憶錦顯然並不這麼認為,這三年間她苦苦糾纏於你,恨不得將你殺之而後快,你真當以為她隻是為了複仇?”何修想到了自個兒的任務,不得不提點釋空,“有多恨就有多愛,女人都是難以捉摸的……她因你落了這等淒慘境地,方才你不免太過冷淡了。”
釋空卻無動於衷,眉眼看著倒是慈悲。
“眾生念念在虛妄之相上分別執著,故名曰妄念,若勘破此心,本來清淨,元無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