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個小房子裏嗎?”杜辰問。“對,那時候我瞞著家裏人出來住,跟宿舍的人打好招呼,如果我家裏人打電話來找我他們要怎麼說。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不是北京孩子,他父親以前是北京人,後來去了五七幹校,然後就留在了北海沒能回去,他母親是合浦縣的農民。
“我當時一點也不介意他的家庭,我隻是驚訝於在地方成長了十幾年的他,跟著他爸爸北京話還能說得如此地道。我想我之所以願意和他同居,是因為我真的想嫁給他,我們一直同居了兩年多……”
“他對你好嗎?”“好……至少那時候的我覺得是好的,但是和現在的趙宇當然沒法比。可那時候,隻要他做一件微小的事情就會很打動我,我想每個女人的少女時代,都會因為一個男人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溫馨小細節而對他念念不忘,可有時候那並不代表他的內心,我是說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我那麼愛他並不是正確的。”
杜辰產生了一絲共鳴。“那時候他常常擔心工作的問題,他比我早一年大專畢業,因為沒有任何專長而找不到工作,隻是做一些不痛不癢的兼職。兩年多的時間我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但那時候我堅信他會有所成就,我告訴他,也告訴自己,我們要對生活有信心,盡管那些平房是那麼地破舊,那麼地不堪一擊。
“後來我家裏人知道了這件事,我父親母親並沒有棒打鴛鴦,而是帶著尊重我的意思替他介紹了幾個工作。我正在期盼著好日子的來臨,那個6月,我每天都覺得陽光是明媚的,即使是躺在那個見光度很小的房間裏我也能想象到未來是美麗的。可是,後來我們分手了……”
“是你說的嗎?”“不是……是他。他某一天突然對我說我要回家了,然後就是長時間的沉默,那種沉默幾乎讓我這輩子永生難忘,我不敢抬頭,不敢看,甚至不想聽他說下一句話,那一刻我突然覺得世界轟然倒塌。因為我那麼愛他,那麼愛他。他重複地說了一次,我要走了,我要回家了,北京不適合我,北京太累。”
“他走了嗎?”
“是的。無論我怎麼挽留,他堅持要離開我,我們在那個8月分手,我問他你還愛我嗎,他說感情還是有的,畢竟這麼長時間了,但是我們不合適。他跟我說了很多理由,譬如家庭,譬如壓力,譬如戶口。可我覺得隻要他還愛我那就足夠了。
“可是他還是走了……那段暑假,我天天都在哭,那個房子我還是按時交房租,我不想讓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我期盼著他還會回來,我根本不相信他會離開我。他從家裏搬走的時候我說,你回去了把聯係方式發給我好嗎,他反問我為什麼,我說我等你……我等你。”
“等一個人是很孤獨的。”馮杉說,她語調裏有一絲感傷,“我永遠也忘不了。”“其實我知道,我對他來說是太輕易得到的女人,因為我太愛他才會讓他覺得舍棄我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事情,他一定知道那一刻的我離開他就會活不下去,所以他才敢離我而去,因為他知道我在等他,我一定會信守承諾地等待著他,因為沒有什麼比一個女孩說出我等你這3個字更堅定更頑固更強大更永恒……“也許是因為這樣,他才敢這樣傷害我。一年後,他在地方上仍舊混不下去了又回到了北京。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忙著畢業論文答辯,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我突然間瞬間崩潰,在教室裏放聲大哭。”
“你去見他了嗎?”杜辰問。
“去了……我們沿著馬路一直走,從濱江道一直走到銀海海灘,我們說著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仿佛是很熟悉的朋友,我壓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要爆發,可是在分別的那一刻,我突然再也忍不住地抱著他說,我不想讓你走,我知道你不是那麼愛我,但是我不在乎,我可以等你。也許我真的不該說這句話,這個道理我明白得太遲。
“女人要做的往往不是事後說我等你這句話,而是應該等著男人先說。同樣是等,卻有著不同的結局。那天晚上,他去了我家,把痛哭悲傷的我安頓好,我握著他的手說你別走吧,今晚你留下來好不好……很卑賤,是不是?”
“是有一點。”杜辰點點頭。“他在我身邊躺了一夜,我們什麼也沒有做。天亮的時候他已經走了,那天我突然間決定我要離開北京,後來我去辦了留學手續,再後來我去了英國,遇見了趙宇……在英國的那些日子,我在無數個夜晚裏想到許多往事,那時候趙宇一直追求我,孜孜不倦、樂此不疲地用各種方式感染我。並非我刻意地製造著我與他的距離,隻是那時候我還沒有痊愈,還不時地因為某種溫度、某個氣息挑起我的感傷。
“有人說情到深處人孤獨,孤獨的人是沒辦法接受愛的。整整一年多,我都在拒絕趙宇,我都在傷害他對我執著的真情。直到某一天他對我說,杉杉我愛你,我可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