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還嫌惡地打量著他,他更覺得這小姑娘可愛。他示意顧三全坐在離他近的右下手道:“咱們先敘敘舊,方才同媛媛上山去了,她身上沾了土,等會才上桌。想來我們也有一年未見了吧。”
顧三全並不客氣,豪爽地坐了下來,道:“承蒙九爺掛念,確有一年兩月未見。”
九爺爽朗地笑笑,眼見著牡丹和依依都躊躇不安地不敢坐下,他便給了在一旁伺候的韓厚一個眼神,韓厚會意,帶著牡丹和依依先行離了大廳。各處的廂房已備好,旁邊還有私下宴食的小屋,菜色也一樣豐富豪奢。依依心中警鈴更是大作,瞧了瞧牡丹。牡丹雖小,但在瑤琴手中□的兩年裏,察言觀色的能力不低,她也覺得事有蹊蹺,但韓厚一直陪在身旁,連吃飯也與她們一桌,她隻能先隱了自己的疑惑,裝模作樣的吃起午食來。
那邊廂,九爺口中說的媛媛換過一件新式的粉色衣裙後,才到了大廳,見著九爺與顧三全相談甚歡,她仿佛見著了兩年前意氣奮發的場麵,嘴角不經意地勾了一抹笑容,聲音輕靈地飄來:“你們這幅畫麵,倒叫我不便插與近來了。”
顧三全從談話中抬頭,聽聲音他便辨出來是何人,他不在意這人話中的調侃,畢竟不是針對於他的。他隻起身,沒大家的忌諱道:“尤夫人可是來晚了。九爺這回可不得包庇,必是要罰酒的。”
九爺口中的媛媛,顧三全口中的尤夫人,原是姓謝,閨名芳媛,父親是左都禦史,尤字是夫家姓,正是大名鼎鼎宣威將軍尤向卿。謝芳媛在九爺左手邊近處坐下,伺候在一旁的婢女迅速的斟滿了酒。謝芳媛悄悄將酒杯往九爺方向推了一寸,巧顏笑曦地望了九爺一眼。
九爺似乎拿謝芳媛沒有法子,駁不了也推不出,隻得端起酒杯一口飲幹,對著顧三全指責道:“真名,你可是報複我呀。”
顧三全舒爽地笑著,他可沒放過謝芳媛在九爺飲過酒後立即夾進九爺碟中的紅燒肉,那最是九爺喜歡。這兩人,怎得如今是這幅模樣。他心中感慨,兩年多前在京中,他與九爺謝芳媛飲酒作詩,談論天下大事的快意場景似乎還在昨日。那時,翠柳在旁添酒添香。世事真是難測。是啊,又何其不是難測呢。自己被招成了駙馬,謝芳媛成了尤將軍的妻子,九爺卻要去西南邊迎娶西芒國的公主。而翠柳,更是遭了那樣的罪。
三人又說了些過去的趣事,廟堂的紛爭,繞三繞四終是扯到了牡丹。
“她倒是長得與七姐姐有些相像。”九爺夾了鮮蔬往謝芳媛碟裏放。謝芳媛方才雖不在,但她也知曉其中關節,不禁好奇:“麵上就能辨出?”
“我初見她時她還小,並未長開,前幾月來了潭州,我一瞧便越發肯定了。”顧三全自顧自地灌了一杯酒:“瑤琴也稟了我,說是腰際確有牡丹圖案。這才改名喚作牡丹的。”
“嫻姨娘雖有那心思,但還是不夠心狠哪。”九爺剛想端了酒杯一飲而盡,卻被謝芳媛拽住了衣袖,他望著謝芳媛眼中擔憂的神色,拍了拍她的手,給了她個放心的眼神,還是喝將了下去,道,“舍得做這招換金枝的把戲,卻舍不下骨肉親情,留了這廂釜底抽薪之招。”
九爺使了眼神,讓伺候的婢女去夾遠處的菜,顧三全眼尖,仗著自己近了半尺,連忙換了筷子夾了過來,卻不想不是九爺想吃,而是要給謝芳媛的。顧三全臉上難堪,隻得自己一股腦吃下。九爺就喜歡他這樣的氣節。婢女也是有眼力勁的人物,連忙將那盤菜轉了位置,放在謝芳媛就近的地方。
“你喜歡的烤鹿脯。我特意囑了人,一路從京城帶來的。你嚐嚐,是否與過去一般的味道。”九爺夾了一筷,礙於顧三全在場,不好太過親昵,隻得瞞住自己想喂食的衝動,放入碟中。
顧三全看他們親昵,更覺尷尬,連忙另外找了話題:“九爺此番這般急切,是否京中有所動亂?”
這一問,九爺也停了筷子,臉色略有深沉道:“段青山大致還隻摸到其中的末枝端節,他來麵上裏字都還是為了社稷。身上捎帶著明宸的信,隻是不想得罪明宸,你無須太過擔心。就如同我讓韓厚後來帶與你的信裏所說的那樣,既然我與五哥決定做些動作,明宸自是成不了這事。”
“你也不可大意。”謝芳媛在旁叮囑著。
“我明白。”九爺望向謝芳媛,一時之間似乎在那張臉上失了神,半天都不再說話。顧三全隻得輕微咳嗽一聲,算作提醒。九爺回過神來,他沒得這些顧忌,繼續說道:“前些年五哥從邊線回來,身子便不好了。如今被送往了蜀山養著,父親一直不允他回。這次,又下了我與刀綠心的婚事,怕是我們兄弟二人已不再是父親的考慮之列了。父親隻得我們三個兒子,如今隻餘下十二。”
謝芳媛見九爺激動,灑了些酒在袖口上,她起身坐近了些,幫著忙卷起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