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牛拴在院子的一棵大槐樹上,屁股在轉來轉去,頭不住地朝後看,一副煩躁不安的樣子,嘴裏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文秀問牛順子:“怎麼樣?”牛順子說:“鬧騰一個多小時了,水門子也漲開了,就是摸不到小牛的蹄子。”文秀說:“那咋辦?”牛順子說:“看樣子難產,派人到竹子屯請醫生去了,還沒回來呢!”文秀問:“去的人有手機嗎?”牛順子把手機號碼說給了文秀,文秀撥通以後,問走到哪裏了。對方回答說,在獸醫家裏呢,半夜三更,人家不願意來。文秀說:“你們等著,不要動。”文秀給李平撥通電話說明情況,她建議李平給竹子屯的支部書記說說,讓他們協調一下,讓獸醫馬上到。李平說,好的。
電話打完後,文秀對牛順子說:“你仔細觀察,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牛順子把手伸到牛的產道裏摸了一會兒,歎口氣說:“還是摸不到。”另外幾個人試了試,也搖了搖頭。
水蓮突然哭了起來,邊哭邊朝門外跑。文秀不知道水蓮要幹什麼去,怕她想不開出事。牛二愣說:“甭理她,到隔壁王大仙家占卜去了。”文秀苦笑,這個時候了,還相信封建迷信。現在這個時候沒有人理會水蓮,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牛的身上。二愣姨夫站在牛的身邊,不住地用手撫摩牛的後背。牛突然臥了下來,人們發出了一陣驚呼聲,大家七嘴八舌地說,是不是要生了?牛順子仔細觀察了一下,說:“小牛蹄子還是摸不到。”牛二愣埋怨說:“不讓你買大胎牛,你不聽,這下咋辦?”二愣姨夫嗚嗚哭了起來。楊抗嚷牛二愣:“這個時候你說這個廢話有什麼用?”牛趴在地上,後腿不住地踢騰,文秀著急地和請獸醫的人聯係,電話通了,卻不接,文秀估計是在路上走,聽不到。
獸醫來了,人們都停止了說話,獸醫用手在牛的產道裏麵摸了好長時間,一句話也沒有說。大家拿來水讓獸醫洗手,二愣姨夫問:“怎麼樣?”獸醫沒說話,起身朝外走。大家都在後麵追,文秀和楊抗讓大家停步,他們兩個跟到了門外麵。
獸醫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看起來比較穩重,他說話很直:“這頭牛難產,是橫生。”
楊抗問:“有法沒有?”
獸醫說:“有,但是說老實話,我沒有把握。”
文秀連忙說:“你試。”
獸醫的話很幹脆:“沒把握的事我不試,這頭牛旅途勞累,已經消耗了體力,如果再生不下來,恐怕很危險了。”
楊抗說:“那你趕緊想辦法。”
獸醫說:“我不冒這個險,說實話,我憑這個吃飯,不想砸了自己的牌子。”
二愣姨夫一直在後麵聽著,這時走上前來,“撲通”一下子給獸醫跪了下來。
獸醫連忙拽二愣姨夫,說:“使不得,使不得。”
文秀的眼裏一酸,也差點掉下淚來。
楊抗遞一根煙給獸醫,點燃後連連說好話。
獸醫歎口氣說:“咱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大牛小牛都保不住,你們可不能怪我,得讓我走。”
聽獸醫這麼說,文秀知道他有顧慮。她說:“我是鄉裏的幹部,我以我的人格擔保,你如果盡力了,一切的後果我負責。”
聽文秀這麼說,獸醫說:“既然鄉領導在場,我就試一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