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的閑置生活,辛棄疾脫離政界,旁觀而不得插手,甚至連插嘴也不行。他也意識到自己“剛拙自信,年來不為眾人所容”,所以早已做好了歸隱的準備,並在江西上饒的帶湖畔修建了園榭,以便離職後定居。
公元1181年,四十二歲的辛棄疾因受到彈劾而被免職,歸居上饒,於是,本欲馳騁戰場、收複失地的英雄,隻能在自己的家中咀嚼自己的寂寞。
他在一首名為《水調歌頭》的詞中寫道:帶湖吾甚愛,千丈翠奩開。先生杖屨無事,一日走千回。凡我同盟鷗鷺,今日既盟之後,來往莫相猜。白鶴在何處,嚐試與諧來。破青萍,排翠藻,立蒼苔。窺魚笑汝癡計,不解舉吾杯。廢沼荒丘疇昔,明月清風此夜,人世幾歡哀。東岸綠蔭少,楊柳更須栽。
誰能想象得到,一個正當壯年又閱曆豐富、胸懷大誌的政治家,一個誌在血染沙場、馬革裹屍的軍事家,每天竟是在山坡和水邊散步,觀賞一下飛鳥遊魚,與尋常農夫聊聊閑話,此間雖樂,卻不是他的本性——詞人本色是武人。
他終究是閑不住的,因為無論朝廷如何對他,無論世人如何不問政治,他的心中始終是一腔熱血。公元1203年,主張北伐的韓侂胄起用主戰派人士,辛棄疾被任為紹興知府兼浙東安撫使。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已六十四歲的辛棄疾親自到前線鎮江任職。但是,這次北伐像一場鬧劇一樣草草收場,隻留下詩人的空歎。
盡管才華橫溢,盡管胸懷大誌,但他的一生隻能說是寂寞的——他的抱負和才華,他的愛國之情和報國之誌都沒有得以實現。盡管有一群誌向和際遇都類似的朋友,盡管曾經把酒言歡、即興賦詩,盡管曾經遍拍欄杆,但他的一生隻能說是寂寞的——沒有人理解他,更沒有人能重用他。他隻能在自己的詩詞裏,把自己的一腔熱血盡情揮灑,把自己想象成劉郎、孫仲謀一樣去建功立業殺敵衛國,聊以撫慰自己的寂寞。
他的詩詞寫盡了田園山光、飛鳥遊魚,豪壯憤慨,失落愜意——其實,他隻是在寫自己的寂寞。
比如這首《水龍呤?登建康賞心亭》:
楚天千裏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共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裏,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堪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
詩人滿腹經綸,滿腔熱情,迄今為止也沒有發揮任何用處,胸中真是感慨萬千,憤激之情鬱積,隻好寫詞一吐為快。楚國秋天,千裏遠山,縹緲美麗,但是遠遠望去,卻使人有一種憂愁苦恨的情緒。夕陽西下,江南遊子獨上高樓,空中孤雁淒苦鳴叫,想起家國仇恨,把手中寶劍看了又看,心中憤激和鬱悶難解,隻好把“欄杆拍遍”,稍做渲泄。國難當頭,家鄉淪陷,本該上陣殺敵,怎能想過求田問舍的安逸生活,隻是歲月如梭,人猶樹一樣忽而蒼老。
這不正是辛棄疾一生的形象概括嗎?
【人生感悟】
辛棄疾的一生,愁苦也寂寞——此愁不是多愁善感,此寂寞並非無病呻吟;這愁是當家國蒙難之時、憂國憂民憂社稷的愁,這寂寞是烈士空懷一身抱負,卻壯誌難酬空對白發的寂寞。
“寂寞女神”李清照
幾千年的中國文學史,仿佛就是一部男性作家專史,而為我們所熟知的女性作家卻屈指可數,僅有的幾位女作家也是作品有限,所寫題材往往也隻限於閨閣愁怨,這實在是一種悲哀。
好歹出了個李清照!
李清照無疑為女性文學史失衡的天平增添了一個分量極重的砝碼,論創作數量,她堪比任何一位男性作家;論質量,她這些傳世之作,不論其題材之廣、思想之深,還是藝術技巧之高,都讓世人刮目相看,在我國文學史上占據著重要一席。
無論是李清照的同代人還是後人,不少大家都對李清照有著極高的評價。即便時至今日,李清照的許多膾炙人口的名篇還廣為流傳。
李清照最著名的詞應該是那首《聲聲慢》,特別是那句“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詞中的那種淒清的美,那種無以複加的愁,那種難以解脫的孤獨寂寞,可以說空前絕後。千百年來,她被當做了愁的化身,當我們穿過曆史的塵煙去咀嚼她的愁情時,依舊可以發現她的愁“怎一個愁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