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而出,鮮血滴答淌落。
“你出現了。”他眯著眼,將刀拔了出來,“怎麼不逃?”
張誠見了我也是一愣,隨即低聲喝問,“不是讓你逃走!”竟然直呼我為“你”,他從未這樣失態,卻也沒有道歉的打算,直直盯著我,眼中是真切的怒意。
我回望著他,他一向素淨的臉上染了血跡,手臂,大腿各有一處刀傷,血流不止。
“我若走了你們會全部死在這裏,不值得。”我向他笑了笑,轉向右相,“右相也曾經統領羽林衛,這裏許多人都曾你的屬下,忍心殺光他們麼?”
因我的出現,雙方暫停了廝殺,右相提刀而立,淩厲之姿不減當年,他環視四周,眼中帶上一絲無奈。
我捉到他的神色,揚聲道:“若我就擒,你可會放過他們?”
“王妃!”
這次不僅是張誠,他手下的羽林衛們也都驚呼出聲。
“我絕不能讓你被擒,否則,否則,”他一指階下屍首,“否則這些人就都白死了。”張誠驚怒之下竟連一向善辯的口才都不靈光了。
我輕輕搖頭,“他們保衛的是皇族的榮耀,並非是我,隻要不讓賊子的手玷染皇位,他們便沒有白死。而眼下這隻是無用之爭,不過白白葬送你們的性命而已。”
“王妃!”張誠氣結。
我抬步向前,經過他身邊時在衣袖的遮蓋下交給他一張紙條,輕聲說:“珊兒在等你,留著性命去找她。”
越過張誠和所有羽林衛,我隻身站在玉階上直麵右相,距離他與他手中的刀鋒隻有不足十步,從未想過曾身為父女的二人會有這樣生死相對的一日,
右相望著我,眉目清濯,目光卻如刀鋒寒涼,“將她拿下。”
這是他第二次下令擒住我,世事過於嘲諷,我忽然想笑,眼角卻漫上酸澀的淚意,目光漸漸有些模糊,眼前一片都是曲折陸離的光影,就在這時天地交界處卻忽然湧出一片黑色的潮水,自皇城金碧閃耀處洶湧而來,映著日光,反射出一片靜謐的波瀾。
“王妃快看!”身後是張誠驚喜的聲音。
一聲銳響,一支羽箭釘在玉階上,箭尾垂著一顆頭顱,左眼圓睜,右眼處是一塊可怖的疤痕,慕連,那是慕連的頭顱。
所有人俱是一驚,隻見蘇墨行率軍疾馳而來,身後墨甲騎兵依舊不聞一絲人聲,但刀鋒所向,分外令人膽寒。
形式在一瞬間逆轉,蘇墨行身後的人數粗略一計何止數萬,右相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忽然揮刀上前向我衝來。
我看著他扭曲的五官,眼前忽然浮現出幼時他將我抱在膝上的模樣,慈愛寵溺的笑容與眼前之人重疊,似是夢幻又似是謊言。
刀鋒帶起的風拂動了我的頭發,右相的身子卻忽然一震,眼角閃過一道人影,是張誠舉刀刺穿了他的心髒,他緩緩向前撲倒,露出背後的羽箭,他身後是搖搖搭弓的蘇墨行。
長刀落地,右相的軀體緩緩向前撲倒,我抬手接住他,抱著他坐倒在冰涼的玉階上。
鮮血從他口中湧出染紅了他青色的衣襟,他依舊喜愛這樣清涼的顏色,能襯得他風骨清濯,似乎不為俗世所染。
“阿,伊……”他開口喚我,聲音在風中有些模糊,抬起的手似乎想來摸我的臉,我伸手握住,溫軟的指掌與記憶中一般無二,自小這雙手對我隻有愛憐撫摸,從未有打罵,卻也是這雙手,將我推入這冰冷殘酷的牢籠。
“我這一生,終是不甘。”他眼中的光芒一絲絲熄滅,卻還帶著最後一份偏執。
我垂下眼,“你已位極人臣,還想要些什麼?”
他的目光越過我遙遙看著崇政殿金色的匾額,唇角一抹笑意似是嘲諷又似無奈,“我也不知此生所求何物,隻是心裏的空虛,總要填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