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大地與星空——讀《人倫》(代序)(1 / 2)

李佩甫在時間中,記憶是會被篡改的。

我們常常會丟失一些日子。丟了的,就再也找不回來了。能找回的,怕也隻是些記憶的碎片。比如,一說到伏牛山脈,就讓我記起一個字來。

那是一個“藏”字。

在我的記憶裏,豫西的伏牛山,臥著的是一個“藏”字。怎會有這樣的感覺呢?怎就是一個“藏”字呢?我的意思是說,這山是有靈氣、有玄機的。古人說“看山不是山”,大約就是這個意思吧!

是的,放眼看去,伏牛山敦厚平緩。遠遠望,一派吞吞拖拖、綿綿坦坦的樣子,就像臥牛一般,並無大的起伏。但若是靜了心再看,卻又雲蒸霞蔚、闊大雄渾、連綿千裏、氣象萬千。且再看這個“藏”字,外“草”內“臣”,四周伏著的卻是“刀槍劍戟”。當然,這個“刀槍劍戟”不是真實意義上的,大約指的是“韜略”或者“智慧”之類。明白了吧,這是一處藏龍臥虎之地呀。

看看這裏“出品”的人物吧。比如:三國臥龍先生(諸葛亮),比如秦相百裏奚,比如漢光武帝劉秀,比如商聖範蠡,比如醫聖張仲景,比如科聖張衡,比如漢使張騫,再比如名將彭雪楓、國學大師馮友蘭、南陽作家群……古人雲:水有潤下助土之功,滋生萬物之德;土有化象和水之績,舒縱欲托之能。四維之中,水為命之象,土為命之基。在這裏,山水是一體的,你能說這些人物跟水土、地氣沒有關係嗎?這裏要說的李天岑先生,就是南陽作家群的一員。

算一算時光,不由嚇一跳,我跟天岑兄,也有三十七八年的交情了。最早,當我們還年輕、還都是業餘作者的時候,曾先後在南陽、在鄭州,一同參加過一些研討文學的“筆會”。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是文學的年代,那時候,熱愛文學的人很多,立誌於文學創作的人也很多,能參加一次“文學筆會”,是很榮耀的事情。在我的記憶裏,那時候天岑兄是一個很安靜的人。人雖瘦削,但眼裏有光,就那麼默默地在會場坐著,從不往人前湊。交流時,聽一些作者慷慨激昂地“指點江山”,偶爾點一點頭,很認同的樣子。當問到什麼的時候,他說:我是帶著耳朵來的。顯得謙虛,大氣。

在那些“揮斥方遒”的年代裏,各地每年都舉辦很多這樣的文學筆會。不客氣地說,這樣的“筆會”淘汰率是很高的。一年一年的,有的人來了,走了,有的人走了,再也不來了……能堅持下來的人很少。在我的記憶裏,天岑兄算是少數文筆好、能堅持下來的人之一。可後來,他也不再來了。是啊,社會生活變化太大了,人們的選擇也越來越多,幹嗎要走這麼一條艱難的路呢?

日子就像流水一樣,一晃多年過去了。在一些日子裏,我偶爾聽說,天岑兄做官了。我知道,他是一個無論做什麼都很認真、很踏實的人。聽說他官做得很好,口碑也好,先是在鄉裏,接著是縣裏,後來又到了市裏,就這麼從基層一級級地做上來,按民間的說法,也官至“太守”了。這對天岑兄來說,自然是好事。隻隱隱覺得,可惜了他那支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