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出門在外(1 / 1)

和每次的會一樣,因為會不長,報到的時候,就登記返程票,登完了記,心裏便有個著落似的,可以安心開會,該的,該怎麼的怎麼,晚上打打牌,唱唱歌,喝茶聊天,會議順順當當不十分熱烈也不十分冷落地進行下去,離歸期漸漸近了,有著落的心又有些懸起來的感覺,空空的,好像有什麼事沒有辦妥,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仍然是為返程票,哪一天不把票拿到手,夾進工作證或者票夾,心裏總是不能很踏實,現在的車票普遍的不好買,又是學術會議,不是經濟展會之類,組織者也不神通廣大,熱服務的精神好像也不似從前的會議,所以車票的事,給人一種懸在空中的感覺,看到會務組就叫住了問,會務組笑眯眯的,一點不急,說放心放心,票總會有,總要讓你們走,不會留你們很長時間,留你們下來,這住宿費夥食費,怎麼辦,這倒也是,留一天,就是一個數字,留兩天,就另是一個數字,就這麼到了會議結束的前一天,預訂的返程票如期取來,一看,全是硬座,會務組抱雙拳作揖,笑出些苦意,說,得罪得罪,明天這一趟車的臥鋪全被人包了,一張不剩,話說完了,拳仍然抱著,像是等待落,這邊等票的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有些僵持的意思,過半天,才有人說,明天包了,那就往後延一天,後天,也行,說,後天也沒了,要臥票,得等三天以後,再一作揖,倒讓大家不好意思,感覺到有些逼人太甚,說,也不怪你,也是沒辦法,現在辦事,是難,寬容是挺寬容,但問題就很尖銳地擺到眼前,都是遠道來的,又要遠道回去,二三十小時的火車,坐回去,年輕些的人,常常出門受累的,或者能試一回,大不了也就是一個累字,也許還累得起,上了些年紀的,平時再又不常出門的,怕是有點問題,那就死心塌地地等,可這一等,便是漫長的三天,大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辛教授給家裏掛了個電話,告訴家裏有這一回事,問怎麼辦,辛夫人說,是你出門在外,你自己看著辦,辛教授說,我就是想問問你,你說我是等呢,還是坐硬座回來,辛夫人說,等吧,又不耐煩,坐硬座吧,又怕吃不起這苦,辛教授說,你這話等於沒說,辛夫人說,本來你打這電話也是多餘,辛教授說,家裏沒什麼事吧,辛夫人說,沒事,口氣裏並沒有希望辛教授早日歸家的意思,辛教授掛斷電話,決定等。

拿不定主意的人很多,但是最後和辛教授作出相同決定的人卻隻有兩個,另一個是周教授,周教授因為在這個城市有親戚,也都是很長時間沒有見麵相處的,有這三天機會,也好去會會他們,融洽一下長期不聯係而有了一些隔膜的親戚關係,會務組算是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這個民族的對“家”的重視和責任,大家歸心似箭,如果到會的許多人都不把家當回事,願意在外麵流浪,會務組的這一筆額外開銷,還不知該到哪兒再去尋求支持呢。

辛教授就這麼留下來,嚴格意義上講,也隻留下了辛教授一人,周教授已經搬到親戚家去,會務組應該將辛教授照顧得好些,會務組建議辛教授別老是躲在房間裏,該出去走一走,可這是一個新興的工業城市,沒什麼地方好遊玩的,倒是離這個城市不遠有一座曆史古城,著名中外,火車隻需要半小時就到,如果願意,過去玩一兩天,再回過來,這樣三天的時間也就不很漫長了,辛教授的思路其實正和會務組的思路一致,辛教授說,我正想到那地方去看看,從前我去過,印象非常好,這一別,就是許多年了,常常在夢裏也見到那個古老而美麗的城市,也許真是有些緣分,讓我留下來等火車票,隻是不知道到那地方去的火車票好不好買,到了那裏住宿難不難,會務組說,不難不難,現在這樣的旅遊城市,還愁沒有你住的地方?至於火車票,隨到隨上車,許許多多的長途火車從我們這城市經過,往他那城市去,你隨便搭上哪一趟,抽兩根煙,就到,辛教授說,那我這就走。

果然不錯,辛教授一路非常順利,他走進一個城市的火車站,從另一個城市的火車站走出來,前前後後總共隻花了五十五分鍾,在北方呆長了的辛教授,對南方的這種緊密城市有了真切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