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2 / 3)

他們離開時坐觀光電梯,從頂樓直達底樓,南澄無神地望著透明玻璃幕牆外燈火輝煌的整座商場。

四樓、三樓……在一樓和二樓的上行扶手電梯上有個穿西裝的男人,側著身體在和身旁的朋友聊天。他最初會吸引南澄的目光,是因為他站得很直,挺拔得像棵樹般,隻一個背影就散發出強大的氣場,應該是非常有自信的人吧。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然後他微微側過身體,像是向身後的方向望了一眼。南澄突然怔在那裏。

……世界上真的會有那麼相像的兩個人嗎?還是,他就是他?

穿西裝的男人上樓,消失在南澄的視線裏,而觀光電梯的門打開,一樓到了。

苡米推了推南澄,問:“怎麼了你?”

南澄有些失魂落魄:“沒事。”是沒事,能有什麼事?就算顧懷南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也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他們在十八歲那年的夏天就形同陌路了。

但即便心裏十二萬分清楚彼此的關係和立場,南澄還是在那天晚上失眠了。她躺在熟悉的床上,望著窗台上的白色窗紗被風吹起,又輕輕落下,像一隻白色的鳥兒張開羽翅,又緩緩收攏。每一次,她總以為會在窗紗落下時看到靠著窗台看星星的少年的背影,每一次,她總以為那個少年會背對著她問:“南澄,你能不能認出獵戶座?”

南澄僅有的天文學知識全部來自那個就算在想象中也不會回過頭來的少年顧懷南,他教會她觀察獵戶座,可是她直到很久之後才知道,那個關於獵戶座的悲傷神話故事,原來正是她和他故事的預演。

在少年時代那些人雲亦雲的人印象裏,顧懷南如韓青描述的那般是個紈絝子弟,囂張暴力,可是在熟悉的朋友眼裏,他是講義氣的兄弟,大方爽朗。而在南澄心裏,他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顧懷南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麼多年過去了,南澄還是很難給他下一個準確的定義。他就像武俠小說裏那些亦正亦邪的異類,無法概括,無法分類,大多時候處世為人隻憑心情,不依道德準則。

南澄是那種最遵守規則的人,讀書時是聽話的好學生,畢業了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她過馬路隻走斑馬線,並且對麵路燈永遠得是綠的;去食堂吃飯米飯永遠打二兩,配菜永遠是一葷兩素;所有的裙子最短不超過膝蓋以上十公分,所有的T恤都以舉起手不會露出肚臍為最短長度限製;看到陌生人哪怕再討厭也能微笑,最生氣時的言辭也不過是“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在該學習的年紀努力學習,在該戀愛的年紀正正經經地交男朋友……她的生活按部就班,規規矩矩,鮮有意外,她也幾乎從未踏出過安全生活的範圍之外。

她和顧懷南,顯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南澄很自然就被顧懷南吸引了。她傾慕他身上那種雨後青草般清新的氣息,鮮嫩的,翠綠的,充滿了勃勃生氣和各種可能;她喜歡他笑起來時挑著的眉毛,兩邊弧度不一的嘴角;她甚至有時明知道他是錯的,卻還是為他離經叛道的勇氣而傾心——那是她所沒有的勇氣。

南澄永遠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帶給她怎樣的驚或者喜。顧懷南之於她,就像一場永遠無法猜透結局的冒險,明明她害怕所有未知和不確定,卻偏偏喜歡他所代表的無數可能。

而南澄這輩子做過唯一一件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在十六歲那年愛上了顧懷南,愛上了一個永遠不會隻屬於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