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長汀獄中鬥爭(1 / 2)

鍾紹葵派了幾名部下協助三十六師的一支部隊押送瞿秋白北行,前往長汀。

從上杭到官莊再到迴龍,走的是水路,沿汀江溯流而上。這一段水路約需二三天。從迴龍改搭長杭船到河田,也是水路,需時三至五天。抵河田後,還有幾十裏陸路,一直步行到長汀。整個行程240多華裏約需十天到十五天。春末夏初的閩西,青山處處,然而,昔日赤色的蘇區,已是山河易色,籠罩著一片肅殺恐怖的氣氛。一路上天氣變幻莫測,風風雨雨,長途顛簸,是很辛苦的。瞿秋白身體病弱,走得很慢,直到5月9日才抵達長汀。

瞿秋白被拘押在設於長汀中學裏的第三十六師師部。

三十六師參謀長向賢矩、軍法處長吳淞濤、政訓處長蔣先啟等,在瞿秋白解抵長汀以前,早已策劃了一個狡毒的陰謀。瞿秋白到達的翌日——5月10日,他們就組織了一次所謂軍法審判。審判開始,吳淞濤發問,瞿秋白作答。“你的年齡,籍貫”?“三十六歲,上海”。“你何時被俘,同時被俘的有幾人?”“被俘有一個多月,同時被俘的還有兩個女眷”。

這時,吳淞濤霍地站了起來,狡黠地詐問道:“你是瞿秋白,不是林琪祥。我在(民國)十六年時曾在武漢見過你講演,你不要冒混吧!”瞿秋白鎮定地答道:“我確不是瞿秋白!”

吳淞濤隨即將先已被俘投敵的叛徒鄭大鵬招進屋內。鄭曾在蘇區教育人民委員會工作,認識瞿秋白。在鄭的指認下,瞿秋白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他坦然一笑,對洋洋得意的吳淞濤等人說:

“既經指認,我就不用‘冒混’了。我就是瞿秋白。我在上杭筆述的供錄,算是作了一篇小說一樣?”

三十六師是蔣介石的嫡係部隊,裝備與眾不同,帶兵官是清一色的黃埔係,師旅長更是蔣介石親自培養的黃埔一二期生。師長宋希濂,是湖南湘鄉人,畢業於黃埔軍校第一期。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瞿秋白擔任國民黨中央候補執行委員、國民黨“政治委員會”成員,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宋希濂曾經讀過瞿秋白的著作,聽過他的演講,仰慕瞿秋白的學問。1925年,經陳賡介紹加入共產黨。國共兩黨分裂以後,宋希濂成為蔣介石麾下積極從事“剿共軍事”行動的健將。長汀被該師攻陷,他就把師部設在長汀中學。蔣介石將中共“黨魁”瞿秋白交給三十六師看押,足以說明宋希濂深得蔣介石的賞識和信賴。這時,他在瞿秋白麵前口稱“瞿先生”,並且給予生活的優待,大抵有兩個原因:一則瞿秋白身患重病,倘因生活上照料不周,一旦不起,他沒法向蔣介石交代;二則是企圖軟化瞿秋白的革命意誌,以收勸降之功。

現實的階級利害,使敵我之間的界限這樣分明。在特定的環境中,殘酷的階級鬥爭,有時在迷人笑臉的掩蓋下,盡管顯得有些隱晦,卻依然是針鋒相對的。這,確實不以人們的主觀願望為轉移。

在宋希濂的“關照”下,瞿秋白的生活條件得到了改善,宋希濂以下大小軍官都以“瞿先生”相稱。瞿秋白麵臨的正是一場特殊條件下的鬥爭。對著心地陰險狡詐,而表麵上卻裝出一副客客氣氣麵孔的敵人,瞿秋白則示之以不卑不亢、亦剛亦柔的態度。瞿秋白自少年時代起,就寫得一手好字,賦得一手好詩,刻得一手好印。那些軍官們胸無點墨,又附庸風雅,求詩者不多,但對印章卻是求之不迭的。瞿秋白身係囹圄,堅持革命信念,向看守他的一些軍官士兵宣傳革命道理;同時,樂得消遣,對求詩索印,一概來者不拒。獄中詩詞,有表現革命理想情操的一麵,也有抒發悒結消沉的一麵。瞿秋白既是一個多情善感,詩人氣質濃厚的人,又是清醒的革命者。敵人煞費苦心妄圖從他口中套取黨和軍隊的機密,他卻始終沒有使他們有半點滿意。

瞿秋白在一次回答問話時,對敵人說了一個假情況,他說:“在2月初有過一度會議決定了三條路線,第一是閩北和清流、寧化一帶,第二是由江口渡江向西行動,第三是雩都、興國方麵。項英、陳毅、梁柏台、何自立等就是在決定的幾條路線去活動去了,至何人任何路線,我卻不明了。”這一條“兵分三路”的材料,曾經被某些人作為瞿秋白“出賣我軍秘密”的“罪證”,大肆宣揚。事實並非如此。根據項英生前在《三年來堅持的遊擊戰爭》中回憶,當時根據中央2月來電指示,蘇區留守部隊兵分九路,進行遊擊活動。項英、陳毅同誌,不久就到達江西廣東兩省交界的油山地區,根本不在“兵分三路”中的任何方向。事實恰恰證明:瞿秋白虛構“兵分三路”,目的是為了迷惑敵人,掩護我軍的安全轉移。至於口供中提到項英、陳毅的名字,則是敵人早已知道的,不是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