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光榮嗎?他那不起眼的野心能為鄉裏帶來什麼?隻不過是自己的夢破碎了,有什麼好長籲短歎的?隻要故鄉平安無恙,既和平、又安全,這樣不就夠了嗎?

這都是刑事部幹的好事嗎……。

“不是。”三上回答。“這是歹徒幹的好事。”

68

眼前完全是一副“東京”的景象。

晚上十點。三上踏進西聽舍六樓的記者會現場,一進門就覺得室內溫度跟走廊上不太一樣。已經是縣廳裏最大的房間,此時此刻卻人滿為患。屋子裏擺滿長條桌和椅子,以及把剩下的通路全都占滿的攝影機。不頂到別人的肩膀、手肘或包包根本過不去,一不小心還會被地板上的線路絆倒。到處都有人在交談,聲音互相重疊、融合,最後形成刺耳的低周波雜音罩住整間屋子。

手臂上別著“廣報”臂章的藏前身影出現在正麵後方的講台上,三上花了幾分鍾才走到他那邊。講台上有張記者會用的長條桌,正中央擺著一大把電視台和廣播電台的麥克風。

“明天的長官視察取消了。”

藏前的瞳孔一時之間失去了焦點,想必是早已忘了這件事吧!

“噢……是嗎?取消啦?”

“告訴我們這邊的記者。如果不能直接講的話,就打手機通知他們。”

“我們這邊……?”

“就是我們家的記者啦!”

“喔!好的,我馬上處理。”

也許是知道自家記者的所在位置,隻見藏前走下講台,撥開人群前進。

三上重新把整個會場看過一遍,這應該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麵對這麼多的媒體吧,講台的正前方有一大群的攝影師在占位置,大家的穿著都很輕便,可以直接坐在地上,像極了聚集抗議的群眾。而在攝影師的後方則是記者的陣營。在宛如山脈般峰峰相連的長條桌後麵,是一張張記者們的臉。並不是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緊繃,有人一臉詫異,有人一臉索然,有人一臉不安,也有人一臉的期待。挑釁的眼神。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的嘴角。像個老前輩似地戴著黑框眼鏡。從容不迫地環抱著胳膊。穿著長大衣搭配圍巾的美男子是電視台的人嗎?有人正在打嗬欠,有人正大聲地講手機,也有人正逗得周圍的人哈哈大笑。有人準備了旅行袋及睡袋,甚至還有把簡易帳篷帶來的團體,是打算要長期作戰嗎?女人也不少,有正冒著青筋對年輕男人下指示的人,有對重逢喜形於色而發出喜悅叫聲的人,還有張貌似女主播的圓臉正對著粉餅盒補妝。總之全都是一張張唯我獨尊的臉,不知道該說是自信好?還是自傲才好?總之采訪過全國各地重大事件的人全都齊聚一堂,醞釀出一股目中無人、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多厚臉皮的氣氛。

“我們家的記者”就淹沒在這群人裏麵,如果不用視線追著藏前的背影跑,要找到他們肯定很不容易吧!看到東洋的手嶋了,他正遞名片給一個穿著羽絨外套、把頭發全部往後梳的中年油頭男子。可能是總部的王牌記者還是什麼大人物吧!隻見手嶋的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看到每日的宇津木了,他正苦著一張臉在想事情。隻見他的眉頭鬆開了,原來是藏前正在叫他。看到朝日的高木圓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周圍應該是同一家公司的人,她卻無法加入他們的談話。還有讀賣的笠井及全縣時報的山科,看起來都是一副如坐針氈的樣子。明明是案發當地的記者,臉上卻一點霸氣也沒有。所以才會毫不起眼,隻要稍微轉開視線,馬上就淹沒在一群陌生的人海裏。

三上恍然大悟。這群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公司名稱、不知道所屬單位的客人,正以壓倒性多數的優勢控製了整個會場。這場綁架案的記者會是為這群不知道他們有什麼樣的性格、什麼樣的立場、過去做過什麼事、講過什麼話的外人舉行的。對於這些“哪裏有事件就往哪裏去”的人來說,事件發生在哪裏根本不重要。在他們眼中,D縣警隻不過是一個符號,是鄉下的縣警、鄉下的廣報,如此而已。他們對D縣警一無所知,也不認為有了解的必要。說好聽點是一生一次的相遇,說難聽點是出門在外就不怕丟臉。充分利用後屁股拍拍就可以走人的做客立場,毫不客氣、毫不留情地在別人的地盤上肆無忌憚……空氣中充滿了這股既淺薄又無情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