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是為了去確認死者的身份,三上其實很樂意跟美那子一起去北國走走。

可是……。

他完全能夠體會美那子對電話異常執著的心情。亞由美離家出走已經兩個月了,對於一點線索也沒有、墜入絕望深淵的夫妻倆而言,那通電話可以說是露出一線曙光的瞬間。

那天傍晚,D縣北部下著非常猛烈的豪雨。廣報室不斷接到土石流的通報,所以三上回家晚了,以至於三通電話裏前兩通都是美那子接的。第一通是在晚上八點過後打來。當美那子回答:“這是三上家。”的瞬間,電話就掛斷了。第二通剛好是在九點半的時候。美那子說電話一響起,她就直覺是亞由美打來的。所以這次她沒有報上姓名,隻是用力把話筒貼在耳朵上。千萬不能著急,要是太急切的話,那孩子就會想要逃開。隻要耐心地等待,她就會主動開始說話了。美那子屏息以待。五秒……十秒……。可是對方還是一句話也不說。美那子終於受不了而喊出亞由美的名字,結果電話馬上就被掛斷了。

當美那子打電話到三上的手機時,顯然已經方寸大亂。三上馬上趕回家,祈禱電話能夠再度響起。就在快要午夜十二點的時候,電話終於響了,三上搶下話筒。靜默無聲。脈膊頓時加速跳動,三上試著開口:“亞由美嗎?是亞由美吧!”可是沒有回答。他突然激動起來:“亞由美!你現在人在哪裏?回來吧!什麼都不用擔心,現在就回來吧!”這之後三上什麼都不記得了。隻記得一直喊亞由美的名字,直到對方掛上電話。

三上整個人都虛脫了,暫時呆立在電話旁,一動也不能動。他事後回想,才意識到當時的自己既不是警官也不是刑警,隻是一個父親。就連要仔細聆聽背景聲音的最基本步驟也忘了。他沒有買手機給亞由美,所以應該是從公用電話打來的。通話中似乎還有聽到細微的雜音,到底是亞由美的呼吸、還是大都市的噪音、抑或是其他的聲音呢?他拚命想要回想起來,卻還是力有未逮。在渾沌不清、就連記憶也稱不上的記憶裏,隻留下一絲具有強弱起伏的連續聲響,還有不斷膨脹的想像。車水馬龍的深夜街道。馬路旁的電話亭。亞由美蹲在裏頭的身影……。

一定是亞由美。

三上喃喃自語。他的步調完全被打亂了,不知不覺地用力握緊拳頭。

如果不是亞由美的話,有誰會連續打三次無聲電話過來?還有電話簿又該怎麼說?三上並沒有住在宿舍裏。因為和美那子結婚以後,為了照顧體弱多病的父母,他就搬回老家了。當時的電話號碼是以父親的名義刊登在電話簿裏,後來母親因病去世,在發生那個64事件之後沒多久,父親也因為肺炎惡化而去世了。成為一家之主的三上遵循警察的習慣,辦好不再把號碼登錄在電話簿上的手續。從此以後,家裏的電話號碼便不再出現在每年都會更新的電話簿裏了。根據刑警的經驗來說,愉快犯[注]的無聲電話或猥褻電話多半都是利用電話簿。換句話說,跟一般把號碼登錄在電話簿上的家庭比起來,三上家接到惡作劇電話的可能性低之又低。

[注:泛指藉由犯罪行為來造成社會大眾的恐慌,然後暗中觀察受害者的反應並引以為樂的人。]

隨便亂按的一組數字剛好是三上家的電話號碼。因為是女人接電話,所以就連續打了兩三次。這樣的偶然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話說回來,如果是組織裏的人,知道他家電話號碼的人要多少有多少,畢竟他工作了二十八年。對三上懷恨在心的人,隨便想也可以想出兩三個來。問題是,把這些可能性羅列出來到底有什麼意義呢?那是亞由美打回來的電話。除了如此相信、如此告訴自己以外,夫妻倆沒有任何辦法證明自己的女兒還活著。亞由美打電話回來了,她至少好端端地活了兩個月。既然如此,在過了三個月的現在,她也一定還活著。這就是他們全部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