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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徐平好心,抓著他的後領將他提了出去。

殿內安靜下來,隻剩下我與師父。

——還有我的屍體。

他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彎下腰,修長的手指觸在白布邊緣上。

他那雙空空蕩蕩的眼睛,讓我這一縷魂都僵硬了。

我徒勞地擋在屍體與他之間,徒勞地重複。

“師父,不要看了,我在這裏,就在這裏。”

白布並沒有被掀開,他又退了一步,像是在等白布下的那個人自己坐起來。

但他終究是等不到了。

他立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輕輕開口。

“玥兒,那天早晨你說,‘我很快就回來。’”

“可你食言了。”

“你一直都沒有回來。”

“這些天我不能吃也不能睡,不是不想,是不能。”

“我一直存著一點奢望。”

“但那終究隻是奢望。”

“在崖上的時候,我看見你了。”

“我叫你,你就消失了。”

“我知道,你是來與我道別的。”

他抬起手,如同我在那絕壁上所看到的那樣,慢慢蓋在自己的心口上。

“我護得了天下,卻連自己的心都守不住。”

“就算踏平遼國又如何?天下太平又如何?我這裏,什麼都沒有了。”

他說到這裏,終於停頓了一下,用手掩住嘴,輕輕咳嗽了一聲。

然後他攤開手,低頭看了一眼。

我驚駭欲絕地看著他,看著他掌心中滿是烏色的血。

他卻絲毫不以為意,收攏手掌,輕聲道。

“我一生言出必行,唯一一次食言,便是對你,所以老天懲罰我。”

“但他罰錯了人。”

“也沒有錯,這是我該受的。”

他說完這一句,慢慢地籲出一口氣來,然後閉上了眼睛。

我無意識地用手去接那兩顆細小透明的水滴,但它們穿透我的手掌,筆直地落到地上,在平整的青磚地麵上碎裂開來,飛濺出無數碎片。

我驚痛若狂,前所未有的悔恨。

我身為醫者,看得比誰都清楚,這一路的不眠不休,晝夜行軍,接連惡戰,還有他的不飲不食,已經把師父熬盡了,能夠走到這裏,靠的全是最後的那點氣血精神,但是就是這點氣血精神,也隨著那兩口心頭血消失了。

我錯了。

我以為我做了我所能做的最好的選擇。

我以為就算我死了,魂魄也能夠陪伴在師父身邊。

至於師父,師父心裏裝著天下百姓,裝著萬裏邊關,裝著盛世太平,就算沒有我,他也會好好地活下去的。

但是我錯了。

我隻有師父,師父也隻有我。

這一次,不用他說出口我也能夠明白。

我死了,他也……

不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