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水嗎?會不會渴?”他這樣說著,伸手過來將勒在我嘴上的皮繩解開了。
我張了張嘴,劫後餘生的感覺衝上來,要不是手腳還被綁著,差點就要向他撲過去:“季先生,你來救我?師父呢?”
季先生穿著件厚厚的袍子,露出裏麵白色的衣領,臉上仍是帶著微笑的,卻並沒有解開我手腳繩子的意思,隻是一手把我扶起,另一手拿著一個裝水的皮囊過來,示意我就著喝兩口。
冷風從破損的窗戶外一陣陣地吹進來,刺骨的寒。
四周悄無人聲,我低下頭,看到自己坐在一具開著蓋的烏木棺材裏,棺蓋斜擱在滿是灰塵的地麵上,季先生身後是荒廢的神像,殘破的幔幡一直垂落到地上,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這裏冷,要不要添一件衣服,我給你預備了皮袍。”
季先生這樣說著,真的起身,從包裏取了件皮袍給我披在身上。
我眼中的喜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動與驚恐,再聽到自己的聲音,已經連溫度都沒有了。
“季先生,原來是你。”
季先生並不答我,隻低頭往麵前的火堆裏添了根樹枝。
我身上披著皮袍,卻覺得自己好像是沉在冰水裏。
破口大罵也是沒用的,更何況我也不會,我咬住上下牙,阻止它們發出互相碰擊的聲音。
“我們在哪裏?”
“長門關外,我們已經出關了。”
我聽過長門關這個地名,長門關地處幽州與並州的交界處,距雁門關並不太遠,若是出關……那就是遼人的地方了。
這樣說,我已離京城千裏之遙,不但被人擄劫,且是被送到敵軍手中去了。
我吸口氣,隻覺眼前陣陣發黑。
“過了幾日了?”
“七日。”季先生耐心極好,還對我解釋:“這麻藥雖好,但連用七日已是極限了,再用隻怕你承受不住,撐不到上京。”
我手指一動,季先生看了我一眼,又道:“不用找了,你出來時倉促,原本也沒帶什麼,我又搜過你的身體。即便你仍帶著常用的藥物,這裏全是沙漠人煙稀少,你若逃走,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出十裏便倒下了。”
我漸漸絕望,聲音低下來:“季先生,你要送我去耶律成文那裏嗎?”
他想一想,竟不推脫隱瞞,直接道:“是。”
我雙唇一抖,許久才又開口:“季先生,為什麼是你……”
這一次季先生不再回答我了,我也知道,這回答大概是永遠都等不到的。
我開始長久的沉默,身體感覺遲鈍,饑餓與幹渴超過極限,反而沒了進食的欲望,隻是坐在那裏,就覺得耗盡身體中殘存的所有力量,隻有腦子裏的思想無法停止。
這樣說來,一直都是季先生。
如果是他,那一切就可以解釋了。
那日我與韓雲在山前遇到季先生,他從山中出來,我們入山後便遇上遼兵殺人放火,我更是被他們擄去。
耶律成文不知道子錦是十二皇孫,卻知道我是將軍徒弟,知道我是女兒身,若不是季先生透露,他又怎會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