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綱,塙麒這才有餘力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這座從雲梯宮直達蓬山頂端的天梯,其實並不寬敞,大概隻允許兩人這樣並肩而行,三個人就沒法這樣走了——這其實也很好理解,自古以來走在上麵的,都隻有王和麒麟嘛。

然而若是一個人走的話,就又顯得太過寬敞了。

……是啊,這本來就是造給王和麒麟兩人共同走的道路,我和結根那樣的走法,從一開始就錯了。

隻有兩個人的意思也就是說,當塙麒丟下結根自己前進的時候,被丟下的結根固然是獨自走完這一段路,然而對於丟下唯一同伴的塙麒來說,他不也是一樣嗎?

……原來是這樣啊。

塙麒覺得現在自己稍微能夠理解明明天帝直接選王更加簡便,還為什麼一定要造出麒麟這種生物來選王的理由了——因為沒有同伴的話,是注定無法走遠的。

安排這條隻有兩個人並肩行走才是最好的天梯,或許不僅僅隻是想將天綱刻印在他們腦中,而是為了讓王與麒麟發現這一點吧。

想到樂俊走上天梯之前的那個古怪眼神,塙麒才意識到,他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這條天梯的用意了吧,所以才會那樣看著塙麒。

不是對於塙麒愚鈍的嘲笑,而是純粹的無奈和包容。

不知不覺之間,塙麒和樂俊已經走到了天梯盡頭。

一如前次的景象:翻卷的雲海,平坦的石台,中間的小廟,發光的白鳥。

樂俊回頭看了看消失的天梯,對塙麒說道:“塙麒,咱以後不會來這個地方第二次。”

“……嗯?”塙麒一時沒反應過來。

“即使將來會失道,咱也不會像先王一樣來這裏退位的。”

塙麒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不出意外,一位王踏上這裏隻有初登基獲得天赦之時,如果再來第二次,那就是退位之時。

“這一點咱很抱歉。”大老鼠的胡須抖了抖,用另一隻沒有牽住塙麒的前爪撓了撓胡須。

“塙麒曾經說過,你一直認為作為麒麟最吃虧的一點就是會被人拖累著死掉是吧?”樂俊的聲音再度響起,和緩的聲音甚至帶著一絲笑意,“真巧,咱倒是覺得,做王最合算的一點就是就算死了也能光明正大地拖著麒麟陪呢。”

明明是如此任性的話語,塙麒卻感到有什麼自己看不見的地方的傷口開始愈合了。

結根選擇退位,雖然是為了塙麒,然而她卻也同時丟下了他,獨自赴死。

王和麒麟明明是如此接近的存在,就像塙麒在登上天梯之時丟下結根那樣,就像結根在最後丟下塙麒那樣,不論是先丟下對方的那個,還是被丟下的那個,得到的都是同樣的孤獨。

比起自己的王崩禦所帶來的巨大痛苦,這一道傷,是連塙麒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傷口。